绥军打了漂亮的翻身仗,有了清军的缓助,再攻下一座城池要害,便有望将绥州大地从扶桑人手里收回来。
只是扶桑这一回有了梁家的加入仍旧不设防的吃了败仗,那股子恨意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对峙只怕更加强烈,林君含已在心中做好准备。
倒是梁景真,这一仗打完忽然形难自处起来。梁家和绥军本来就有扯不清的关系,梁琼之前一再和会长表明立场和对抗林君含的决心。不想乘风破浪眼见到了最后,却忽然败下阵来。无论怎样说,梁家都要给扶桑一个说法,否则日后的结盟无以为继。
梁琼自受了伤就一直躺在床上,后面的战局也都是从身边人了解到的。形式本来一片大好,也是感觉胜利在望,哪里会想到有了这样致命的转折,清军会突然加入到战事中来。
对于梁景真的怀疑倒是其次,毕竟清军的加入是明眼人都看得到的。
这事到底是怎样的,也只有梁景真心里最清。要给扶桑一个交代,断不会让梁琼代他出面。
那一日见了梁琼,只道:“战事一直由我负责,既然战败,我无话可说,自然也要由我来同扶桑做个交代,和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梁琼重重的叹气:“只是没想到四丫头这样诡计多端,竟有本来说动清军,也不知她给清军灌了什么*汤,要赶在这个时候淌这趟浑水。”
梁景真闻言也只是默不作声。
最后梁琼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之前嘱咐道:“事已至此,任谁都没有办法。你同会长说明便是,况这一次的战事也并非全然由我们梁家主持。”
梁景真这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后驱车去往扶桑驿馆。
侍者带着进来,便让他在厅内等候,说会长在上面见客人。
等了须臾,下来的人竟是林君梦。
楼梯上遥遥望着他,神色静谧,一双眼睛里仿佛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最后垂下眸来走近。梁景真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本来就白,而此时是惨白。就知这一仗她也受了责难,气息中显而易见的沮丧。
她望着他,不知怎么,还能笑出声来,更像是讽笑,凉凉道:“我四姐真是命好。”
梁景真只当听不懂她的话,转身就要上楼去。
林君梦也不叫他,只是自故说:“与其说我四姐有绝地逢生的本事,不如说她命中多贵人。我只是不知道,一个人能守候另一个人到什么时候……”
她的尾音很轻,梁景真还是听到了,她说:“我倒要试试看,看看她有多好命。”
梁景真步伐一顿,转过头来看她。
林君梦步伐很快,穿一双皮制短靴,敲击地板发出清脆响动,快速的没入空气中。那一瞬间他有一个错觉,这样的林君梦竟如鬼魅一般。
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
林君含没想到这个时候还能收到林君梦的书信,自认到了今天已是无话可说。而林君梦启言还是唤她一声四姐。
那信是王思敬送进来的,说有人送来军营便离开了。
林君含打开来看,尘年旧事浮上面,似有一股呛人的粉尘直入胸怀。她看着那信,怔愣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指腹慢慢的收紧,闭目间还是想到那些过往的日子,督军府里她们这样一对姐妹花吵吵闹闹,一度以为是最大的欢愉。如果不是林望成倒下去……而林君梦竟跟她提起已逝的亡父。
王思敬见她执信的手微微颤抖,紧张道:“四小姐,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林君含长睫上一道亮眼光圈,眼眸大睁后一下子便散开了,那一道锋芒仿佛能晃疼人的眼,只是不敢直视。
而她一字一句:“林君梦说老督军的死另有隐情,她想约我见面。”
五里之外桃花冢,曾携手而至,到了桃花盛开的时节,遮天盖日,满眼绚烂如烟,葱笼之意是绥州的杜鹃也比不得的。
林君梦问她是否记得?
鼻息间隐隐似有香气,如何能够不记得。
她说:“四姐,我们定要同生同死。等我们死了,就葬在这里,我一辈子不同你分开。”
那样绚烂如诗的好年华,就如这漫山遍野的桃花一般,到了开尽的时节,放眼望去,惟剩苍凉。
王思敬着实吃了一惊:“莫非老督军的死同五小姐相关?”
这才是林君含愤慨的,这一封信的到来,如同在她心头刨出了一个口子。所有的绝望箭一般一路不回头的射了出去,她知道,再没办法回头了。
喃喃道:“我实是不敢相,竟真的与她有关系。”
当初她是怎样顾念一对姐妹情深,硬生生将这样的念头打压下去。私心里觉得,她再怎样凶狠,总不至于……老父当年将她执上肩头,欣然的满厅打转。她便听到林君梦稚嫩的笑声在花厅内回荡。连督军府的下人都说:“老督军可真是疼爱五小姐,竟剩过四小姐似的。”
即便罪恶滔天,她又如何下得去手?
林君含总想当面的质问清楚,难道生为一个人,她都是没有良心的么?
王思敬隐隐担心:“四小姐,这个时候你不能去。”
林君含已是泪眼朦胧:“你可知我今天的一切是怎样得来的?我的将士是怎样死去的?我的孩子又是怎样同我骨肉分离的?”她忍不住的哽咽出声,情绪的流露不受控制般。如果不是林望成的死去,绥军的天不用她来一手撑起,这一切的悲剧也不会应运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将信纸蹂躏成一团,紧紧的攥在指掌中,到如今她也是恨的,又怎么可能不恨?
“如若没有林君梦的处心积虑,绥军如何会有今天?我又如何能有今天?这便是她回馈给我与林家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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