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孝竑在次日傍晚到达了武大定掌控下的一个小山寨。据带他过来的那个使者介绍,武大定的现居地还在别处。权且于此休息一夜,明日再正式引见。
这小山寨破败阴僻,坐落在山谷中,夜色一落气氛很有些瘆人。然刘孝竑不信鬼神,又是生来胆大,身处敌寨,在没有一个同伴的情况下还是吃睡自若。这份镇定被那些武大定的手下看在眼里,对看上去文弱的刘孝竑倒不敢再轻视了。
红日初升,刘孝竑就被叫醒,跟着武大定的几个亲信策马而奔。那几人都是很早就跟着武大定的马贼出身,本想加快奔驰来为难刘孝竑。怎料刘孝竑斯斯文文的样子,马术却是不俗,不说超过那几人,总之驰骋间几乎能与他们做到并驾齐驱。如此本领,更让那些想看他笑话的武营兵士们吃惊。
武大定的大营僻远难寻,那几人似乎也没有避讳的意思,未使什么措施来防范刘孝竑暗记路径。刘孝竑见他们这般,也不费力去记,他清楚,武大定狡兔三窟,多事之秋必然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呆太久。
辗转过无数山坳峡谷,武大定的营寨终于在目。那营寨坐落于半山腰,在茂盛的林木掩映下,几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有人指引,刘孝竑自忖就是打马经过,也未必能觉察到异样。
武大定昨夜就接到了自家人马的传报,知道今晨会有赵营的人来交涉,所以一早便开了寨门,派了几个亲随接应,他自己倒没出现。
刘孝竑从马上下来,不见武大定,皱眉问询:“你家瓢把子人在何处?”
一个亲随大大咧咧道:“瓢把子昨夜开宴酒醉,这时候尚在安卧,先生随我去寨中等候则个。”
刘孝竑不动声色,昂首而言:“请带路。不过你得提醒你家瓢把子一声,就说赵营使者事务繁忙,未必有耐心久等。”说罢,负手而行。
怠慢来使是两军交涉常用的伎俩,武大定此举意在消磨自己的锐气。刘孝竑熟读史籍,这点应付能力还是有的。同时也暗想今日之行以此开头,恐那武大定不是易与之人,难的还在后头。
武大定其实已经装束齐整坐在别处,此一招本就是在试探刘孝竑,听到亲随传报后发现对方颇有些骨气,也便来到了寨中聚义堂接见刘孝竑。
刘孝竑迈步入堂,正眼看去,堂中最上首大剌剌坐着个短须莽汉,年纪三四十,当就是武大定本人。他的左右依次都坐了几人。除了些这坐着的人外,还有十余名壮汉赤裸上身,手执刀斧,纹丝不动地立在堂内两侧。
堂内气氛有些不对,刘孝竑能感觉到,但在众目睽睽下,他并无半点不安之色,将双袖一甩,挺立当中。
“来者何人?自报姓名。”武大定首先发话,语气中甚是倨傲。
“汉高泽裔,百善之首,礼曰幅广。”刘孝竑中气十足,振声说道,偌大的聚义堂内余音绕梁。
武大定听得一头雾水,不自觉问道:“这都是啥玩意儿?”
刘孝竑闻言,这才看向他,嘴角露出一丝嘲笑,道:“小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瓢把子还欲请教,另择时日可也。”
一个领哨怒道:“臭老九,安敢故弄玄虚?”
武大定本想利用这一问将刘孝竑的气焰打下去,不料刘孝竑见招拆招,一句话反倒将他的粗鄙无知暴露出来,端的是又羞又恼。左侧带着刘孝竑来的那个亲随见自家瓢把子难堪,忙附耳说道:“此人叫刘孝竑。”
“哼!”武大定按下恼怒,再度看向刘孝竑,“你来这里,所为何事?”
刘孝竑气定神闲道:“无他,二事也。其一,请瓢把子释放郭虎头;其二,请瓢把子与赵营合作。”
第一件事在武大定意料之中,他没什么反应;第二件事却着实令他惊愕。古来这劝诱之事,大多见不得光,似刘孝竑这般堂堂正正说出来的,更是闻所未闻。他还在呆怔,下首那个脾气躁的领哨先怒,大骂:“竖子何敢口出狂言,以为俺们寨里真的没有体统吗?”说着,将手一挥,侧立跨立的两名壮汉立刻上前去扯刘孝竑。
武大定布下这些刀斧手的意思便是择机给对方个下马威。这时候正好发作,也没说什么,坐视刘孝竑动静。
刘孝竑不躲不闪,任凭两只手都被壮汉制住,面不改色,只是直直看着武大定,冷笑道:“人言瓢把子是真豪杰,未曾想,却是个胆小之人!”
武大定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老子纵横西北十余载,遇佛诛佛、遇鬼灭鬼,‘杀’字说了不少,‘怕’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胆小’又从何而来?”
那个性躁的领哨叫道:“这厮就是在装神弄鬼,拖延时日,少与他废话,拖下去砍了得了,也好让姓赵的知晓俺们的厉害!”
武大定起手阻止道:“不急,我倒好奇他能有什么说辞。”同时对刘孝竑道,“你且说说看,说的有理,我便饶了你。若是一派胡言,哼哼,戏弄老子的下场你心里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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