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高岳说完这话时,赤崖关巡院监牢当中,七十三形势户比死还要难受,整个氛围如冰山般沉默,他们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各个心头像是爬满了千百只蚂蚁啮咬般痛苦。
良久,高岳起身,说今日也问不出什么头绪,可两税使巡院的营造不能拖延,速速让韦执谊和李桀二位县令,领所有打画手和游奕,带着绳子、竿子和弓弦,及账册、画纸、田式,遵照这群形势户所送来的完税钞贴,再细细把南郑、城固两县对不上号的“隐田”给扒拉出来,五十七万贯只能从这批隐田上做文章了。
“别让牢狱里死人,速速给这群人多送些饭食和热水来。”这会判官韦平急忙对站立的一排胥吏说道。
胥吏们刚领命而去,高岳便对着牢狱说:“隐田方面,细碎的本尹便无偿地分给保甲内其他人户为永业田,完整的则没为官田、学田,以优惠的价钱租给兴元府有力的商户、廓坊户来设作坊或变为棉田。”
话刚说完,监牢内几位形势户的脸色苍白,或蜡黄,随着阵惊呼声,血都从口鼻里呕出来,染得衣襟尽是。
这些隐没免税的田产,可是他们毕生的心血和倚仗呀!
可高岳却丝毫不为所动,直接仰面,慷慨高声:“这一切,都是为了窦中郎的国计大业啊!”
接下来,一面七十三家形势户的家人排着队,哭着跪着,哀求其他没有闹事的形势户们连署向官府乃至朝廷申诉求情,并说他们当初出头,也是为了阻挡高岳推行经界法的,可这时兴元府其他形势户真的看出形势了,全都吓得和筛糠似的,说经界法不过是让我们普遍交税代役而已,税重些死不了人破不了家,被官府的徭役盯上可是要破灭满门的!于是无奈的七十三家找不到任何援助,听说家中主事人在赤崖关里吃不好,有病也不送治,时不时还要被拷打,是忧心如焚,只能又排着队,贿赂赤崖关巡院的各色监守吏员,家财瞬间去了十分之二三;
另外一方面,高岳早已让县令精心组织的胥吏队伍,按照他之前的要求,很快速地把两县所有的隐田打画出来,这次高岳不耐烦让形势户们签押,直接宣布统统没收,没被关进赤崖关的形势户们惊恐万分,找出各种关系,或者自己跪在高岳面前,或者让自家女郎去找云韶、云和姊妹说情,并承诺把自家所有田产都登记在兴元府的砧基簿上,以后按实际数量纳税应役,好说歹说高岳才应承下来,可那七十三家被查出来的多余田产可遭殃,零碎的被保甲内其他人户哄然占空,完整的被插上官府田业的石碑,宣布成为官田和学田——知兴元学政的苏延博士,目瞪口呆,几乎在一夜间,韬奋学宫的学田陡然多了近万亩......
随后高岳把兴元府的大商户和大廓坊户(作坊主)给召集来,宣布所有没收来的田产,不问是官田还是学田,统统比市面价削去三分之二,以十年为期,租赁给他们,“山田耕种茶树、药草、果园、竹子、梧桐,平田种植棉花,设棉布织造坊,或办设其他各色作坊。”然后官府分润,或征税,所得用来强军、办学。
最初这群人心中还担心,他们晓得高大尹给他们低廉的田地,其实是沾满血的,是血地,但高岳却对他们说了意思深长的话:“斩头的生意有人求,亏本的买卖无人做。”
是的,他们一计算,这桩生意不要太有利可图,他们不接,高岳哪怕拉群下三等贫户来,占了这些地,数年内也足够让他们飞黄腾达,思索会儿,最终还是在契约文书上签字画押。
如是,被关押的七十三家形势户,家财已去除十分之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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