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还在进一步调查中,现在我能告诉你的不多。只知道他自小被鬼医夫妇收养,我十五岁那年,父亲身染重病,鬼医夫妇携燕离来山庄。后来我父亲不治过世,鬼医夫妇离开,却把燕离留在了山庄。鬼医夫妇与白虹山庄素有交往,我与燕离情分如兄弟,这次黄花谷惨案,无论是何人所为,我定会让他付出十倍代价!”
说到最后一字,掌下红木桌应声镂空了一个掌印……
我咽了咽口水,又问道:“那鬼医临死之时没有说什么吗?”
陶二黯然道:“我们赶到之时,黄花谷已然遭到血洗,鬼医前辈凭着龟息丸仍存一息,抓着燕离的衣襟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口。那时藏身井中而躲过一劫的白笙笙出现。白笙笙是他的亲生女儿,燕离自会遵守师傅遗命,代他照顾好唯一亲人。”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我一眼,“所以你也别吃味,人家小姑娘刚遭遇变故,难免脆弱一些,过分依赖燕离,你若看到了什么,也别生气。”
我噎了一下——这可是在提前警告我,好让我有心理准备……
我干笑道:“那是自然,我又岂是小心眼之人?”
“好了。”陶二拍拍我的脑袋,“这阵子我会把莲儿调走,你跟着唐三或者乔四,有他们贴身保护我也放心。等这边事情暂缓,我便送你们北上。”
“我们?”我疑惑道,“什么我们?我们是谁?你不跟我们一起?”
“这件事既与闽越国有关,我们便要留下来查个清楚,战事若起,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还是让唐三乔四护送你和东篱北上我比较放心。”
我咬唇不语,心道他也太见外了,但此时与他辩驳实不明智,我还是闭上嘴选择了沉默,站起来道:“你好好休息,那些事到时候再说吧。”
眼看已到了掌灯时分,我双手笼在袖中低着头慢慢往唐园方向走,行到半路,却又停下脚步,一拐,折向燕园。
我心里总觉得燕五有事情瞒着我,其实又何止是他,这李府之中,除了乔四谁都有一肚子秘密,别看乔四说话少,他藏的也不多,若说师傅让我依恋,却还是乔四让我彻底地放心。
猜心实在太累,而众所周知,我实在不是一个勤快的人。
燕园灯火俱灭,我心想燕五必然已经睡着了,听陶二说,他们两个连夜奔驰至黄花谷,解决了谷内之事,没怎么合眼便又回了洛城,可能是因为收到我的信,也可能是因为收到唐三,甚至是师傅的信。
我在进去还是离开之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推开了院子的小门,立在他屋外偷听了一会儿,里间无声无息,果然是睡着了吧——我不怎么想吵醒他,但是三日未见,他又遇到那样的事,我心里总归是记挂他的,傍晚见面时他对我的态度,我便忽略不计了。
他门没有上闩,我一推便开,回身关上,蹑手蹑脚地朝着床铺方向靠近,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缝照了一线进来,一片寂静中我听到燕五浅浅的呼吸声。
伏在床头,借着微弱的月光,我不甚清晰地看到他睡梦中仍微锁的双眉,伸了手去,凭空描摹他的眉眼。和唐三那稍显锐利的剑眉不同,他的眉色稍淡,眉梢微挑,相书上说,浓眉者多情,也不知他这人是不是就稍显薄情了。我只知道他平日里狡猾得紧,最爱捏我的鼻子,最爱看我倒霉,好似看我愁眉苦脸的他便高兴了——真是一点都见不得我好,对我算是若真有那七八分情意,倒也算应了那句“打是情骂是爱”了。
燕离啊燕离,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情?你是不是怨着我什么?
“看够了?”
他骤然出声,吓得我手一抖,刚要缩回来,便被他抓住了手腕。
“黑灯瞎火的,看得清楚吗?”他仍闭着眼,因是半醒,声音听上去低沉沙哑。
“我我我……”我结结巴巴看着他,“我没想吵醒你的!我以为你睡沉了……”
“便是睡沉了,警觉性也还在。你这时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这话,胸口一堵——没事便不能来看他了吗?
“想你了呗。”我且先说句好听。
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里分明带上了一丝笑意。“难得你诚实。”说着把我拉上床,右手不含糊地扣着我的脉搏,竟是又犯起了职业病。
他自己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倒还关心着我的身体,突然之间,我为自己之前几天没心没肺的放纵感到羞愧。
“身体无大碍,继续保持。”他淡淡下了评语,摸摸我的脑袋。
我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谨记神医教诲,神医大人,小的服侍你就寝,你可以安息了。”
他睁眼看我,又在我鼻子上捏了一把,失笑道:“你这人说话总能把人气死。”
我傻笑道:“我是个没文化的小流氓,说错话你可莫往心里去啊!”
他叹了口气,低下头来,蹭着我的鼻尖,声音压得极低,却震得我心口生疼。
“我看上去,很需要别人安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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