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餐,是在林初的挑剔声,和豌豆认真的反驳声中结束的。
夜幕沉沉,月色朦胧。
豌豆坐在地毯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动画片,晚夏和林初一人捧了杯茶,窝在沙发里聊天。
她们有五年的时间没有见面,但并不是眼泪汪汪的互诉衷肠,而是闲散的靠在一起,净说些有的没的。
比如:“你刚才煮的汤有点咸”,“你这种身材穿我的衣服真是暴遣天物”,“你的胸好像缩水了”,“你鼻子歪了”之类的。
就像,不曾有过这五年的空白。
晚夏喝了口茶,似是无意间问起,“你什么时候,又变成陆太太了?”
在看守所外,陆军称呼她为:太太。
“大概是……”林初歪着脑袋想了想,“去年的这个时候吧。”
牛逼哄哄的陆总找到了她,还发现她有了个四岁大的儿子,当时陆总那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真是文字难以形容。
去民政局复婚的时候,林初是被陆淮安绑着带过去的,工作人员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场面。
晚夏讽刺的笑道,“他爱你?”
林初也笑,“可能,还是觉得当初被我逼婚很没面子,他为了挽回身为男人的尊严,就也逼了我一次。”
林家只剩她一人,陆淮安能用来当筹码的,只有林初的儿子。
动画片里的小女孩留着齐耳短发,豌豆笑嘻嘻的从地毯上爬起来,哼哧哼哧的跑到沙发边。
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小脑袋,另一只手肉嘟嘟的手指指着林初,奶声奶气的说,“阿姨,我们是一样的呦。”
林初看了看软萌的豌豆,再看了看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动画片。
然后,她轻轻的揉了揉豌豆的头发,并展出妈妈式的微笑,“不不不,阿姨的更时尚。”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豌豆觉得大人不懂她的世界,很傲娇的‘哼’了一声后,背着手不再理她们。
无论她做什么,看在晚夏眼里,都是可爱的。
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看守所里那么舒服么,你傻不傻?”
隔几个月就得去里面走一遭,头发怎么可能留的长。
林初无所谓的笑了笑,手指慵懒的拨弄着短发,“那以后我尽量忍着吧,毕竟我是那么那么的善良,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座城市里。”
……
陆淮安给的期限,是晚上十点。
如果她没有在十点回到那个黄金牢笼里,小祁铭就会被他送往她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毕竟,陆淮安心狠手辣的程度,她从来都不会怀疑。
刚走到院子里,林初就看到了铁门外停在的一辆黑色的跑车,路灯的光线不是很明亮,靠在车旁抽烟的男人微微低着头,五官都隐在暗色里。
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有明明暗暗的火光闪动。
林初似笑非笑的问,“这是顾总新学的撩妹手段?”
她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在讽刺人时候,清脆婉转,像是百灵鸟。
顾邵之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林初后,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将目光定格在晚夏柔和的面庞上。
棱角分明的五官没有可以深究的情绪,只是黑眸比平时更加深邃一些,可能是他整个人都被着无边的黑暗包围的原因。
还好,她还在。
明知道她的目的还没有达成,不会离开,他却总是被这怎么都抓不住的恍惚感折磨。
连续加班太过疲倦,靠着软椅休息的间隙,他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到她突然消失了,就像四年前一样,他翻遍了城市的角角落落都找不到。
从梦中惊醒后,就开车过来了。
要亲眼看到她还在,才会安心。
“顾总有沈大美人作伴,温香软玉好不自在,还缠着前妻做什么?”
也不是第一次被无视,林初并不在意,她环抱着手臂,姿态慵懒随意。
“啧啧啧,顾总这大半夜的堵人家门口抽烟,难不成是**忍不住,想来睡我们家晚晚?”
能做朋友的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顾邵之英俊的眉宇间没有起一丝波澜,依然没有多余的给林初,淡淡的开口,“淮安的车就在小区门口,你应该没几分钟的时间可以浪费。”
隔着五六米远的距离,男人的黑眸深邃如幽海,稍有不慎,就能溺死在海底。
晚夏收回视线,把手里的乐高递给林初,那是豌豆送给祁铭小哥哥的礼物。
“你回去吧。”
林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哦。”
拿着儿媳妇给儿子的见面礼,顺着道路往小区外走,她的步伐很慢,似乎是不怎么想太快看到某个人。
————
林初走后,晚夏整个人的就变了个模样。
精致的五官漾出明艳的笑意,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媚,看着男人的目光盈盈动人,“天还没亮啊,顾总这是在做什么?”
夜晚的风很凉爽,能带起裙摆轻盈的在空中飘荡,暴露在空气里的小腿和脚踝,纤细灵动。
白衣黑发,美好的让顾邵之移不开眼。
不知道这么对视了多久,顾邵之率先收回视线,是因为他要把手里还燃着的香烟捻灭。
站直身体后,迈开脚步走进大门,在距离女人还有一步远的距离停下。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想你,睡不着。”
同他和林初说话时相比,无论是沙哑的嗓音还是深邃的目光,都浸着数不清的柔情。
许是被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道冲了鼻,小女人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
纪家别墅和其它宅子最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从大门到台阶这段距离,不是青石板路,也不是石子路,更不是水泥路,而是一片草地。
顾太太曾经跟他说过,小时候她在院子里摔过一跤,崴了脚,被她的哥哥和爷爷严厉命令在床上待了一个月。
从那天开始,纪家的院子就从变成了草地。
顾邵之遵循身体的本能,抬手将人拉进怀里,下颚搁在她颈窝里,贪婪的汲取她身上所特有的清香,“我梦到你了,就很想看看你。”
低沉的嗓音,带着被过量的烟草侵蚀后的沙哑。
高档别墅区的夜晚,很安静,微风吹过,只有梧桐树叶摩擦碰撞制造出来轻微的声响。
隔着夏日薄薄的衣料,他们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咚……咚……咚……
晚夏的目光里,有长达两分钟的恍惚,毫无焦点的看着那一片寂静的夜空。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纪晚夏,他又在骗你。
晚夏穿了双款式简洁的拖鞋,身子被带着往前跌进男人胸膛里的时候,小草会滑过她白嫩的脚趾。
很痒,所以她轻轻的笑开。
“喝点酒,就能睡着了啊。”
她伸手去推他,却被抱的更紧。
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是女人的身子在柔软的状态下,除了拥抱之外,能接受的最大程度的亲密,顾邵之很清楚。
他不想唤醒她那讽刺的僵硬,所以只能轻轻的吻着耳后的肌肤,其它的什么都不会做。
察觉到女人的抵在胸膛前的手,无法自控的收紧的时候,顾邵之就停下了亲吻。
手臂揽着女人纤细的腰肢,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将她飘忽不定的目光拉回。
唇角淡淡的弧度依然存在,“所有的酒,都不如你。”
这种情况,晚夏的视线无从躲避。
昏暗的路灯下,她在男人黑色的瞳孔里,好像看到了自己的长发被风吹起在空中飘动的模样。
她媚眼如丝的笑,“那我还挺荣幸的。”
推开男人横在腰上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已经看过了,而且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您是不是可以回家休息了呢?”
顾邵之没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就那么看着她。
那目光里的情绪太过复杂,晚夏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今晚没心情虚与委蛇的应付这个男人,晚夏转身准备回到别墅里,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被男人扣着手腕拉了回去。
晚夏失去了耐心,眉眼间有些清淡,“所以顾邵之,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是在外面抽了多久的眼,身上的味道才会这么浓烈。
顾邵之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力道有些大,便松了些,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在女人刚刚磕到他衬衣纽扣泛着红的下巴。
俊朗的五官很温和,“除了看你,我还想看看安歌。”
虽然明天这一大一小就会搬到清水湾别墅,他已经等了四年,按照常理来说,似乎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个晚上。
但是,他好像等不了。
晚夏拨开男人的手,侧首看向一旁的梧桐树,淡淡的说,“安歌已经睡着了。”
就连林初都能一眼就看出豌豆到底是谁的女儿,更别提顾邵之。
那晚,他在别墅外第一次看到慕安歌的时候,心脏就疼了一下。
他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顾邵之微微低着头,同晚夏额头相碰,放低嗓音哄着她,“我会轻一点,不会打扰她睡觉,好不好?”
晚夏嗤笑了一声,“我如果说不好,你是不是就不准备走了?”
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霸道,即使披了层温柔的外衣,也依旧掩盖不了那让人极其讨厌的强势。
以前是,现在还是。
“当然会走,”低低缓缓的笑从顾邵之喉咙里溢出,黑眸里的宠溺愈加旖旎,“只不过,我会做点什么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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