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九歌就站在门口,头发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此刻被屋子里的暖气一烘,登时化作晶莹水滴,顺着发丝和脸颊滑落。
此刻她眼角微红,眼下尚挂着一滴水珠,盈盈欲坠。
偏偏她的眼神却坚毅如钢,毫无悲戚之意,和那滴柔弱的泪珠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脆弱与坚强的完美结合,让人一看之下,便有种挪不开眼睛的感觉。
傅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以皇帝之尊发誓,说会瞒住她,下一刻她便如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尖锐地戳破了他的诺言。
他轻咳一声:“夏姑娘,其实……”
傅琰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眼下的情形,就被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萧陌,你还在外面磨蹭个毛线?你再不进来想点办法,本姑娘就把你的流沙谷放把火烧了!”
提着硕大药箱的萧陌应声而入,手里还捏着两个没来得及收拾进去的药瓶:“你那么急干什么……”
夏九歌冷冷地横他一眼:“听说,你在流沙谷里种了不少珍奇草药?”
说着,她已经抬手横在颈间,比划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看到她的脸色,萧陌愣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一言不发地跑去沈素樱把脉去了。
把脉的间隙,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俩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威胁人的方式手段都一样……”tqR1
说着,他还瞄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傅子恪,眉宇间掠过一抹担忧。
傅子恪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夏九歌,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眼底甚至还含了些许笑意。
傅琰眼看这情形,示意其余太医都退下,自己则走到门口:“你和皇叔在这里说说话吧,朕叫人把皇后抬到朕的寝宫去医治。”
说着,他便要出去招呼守在外面的侍卫。
夏九歌却丝毫没有要去和傅子恪说话的意思,反而转身往门外走去。
“夏姑娘!”傅琰着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老娘回家睡觉!”夏九歌冷冷丢下这么句话来。
傅琰顿时傻了眼,看看傅子恪,又看看夏九歌的背影,还是追了上去:“皇叔他现在情况很不好,那个三生咒,把他和皇后的性命连在了一处,而皇后……”
他垂下眼睛,眉目黯然:“皇后伤势太重,眼下只能靠灵药吊着一口气,但太医们都说……”
傅琰抿了抿唇,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沈素樱虽然名义上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但她毕竟年长他许多,与其说有夫妻情谊,不如说是更像亲人一样。
如今她性命垂危,明知必死无疑,他自然会难过。
若不是她在临死前还做了那么疯狂的事,他的难过还会更多一些,只是……眼下还有傅子恪被她连累得命在旦夕,他能留给沈素樱的悲戚,暂时也只有这些了。
竭力让自己振作起精神来,傅琰试图继续劝说夏九歌:“皇叔他也是迫不得已,他只是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不想让你难过。”
“那你还在这里啰嗦什么?”夏九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啊?”傅琰不明白她的意思。
夏九歌抿了抿唇:“他想当孤胆英雄,好啊,我成全他,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夜深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傅琰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豁达,一时间有些茫然。
“朕知道你很难过,”他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抽出一方锦帕递过去,“擦擦眼泪吧,要是想哭的话,就哭一哭好了。”
说着,他便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没想到,夏九歌看过来的眼神特别奇怪:“眼泪?”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把那滴可疑的水珠毫不客气地抹掉:“难过个屁!本姑娘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斜眼看了看傅琰此刻的样子,她的嘴角稍微往上挑了挑:“小子,想借肩膀给别人靠,再等两年吧,记得多做做俯卧撑。”她比划了一个运动的姿势,顺便拍了拍傅琰的肩膀。
傅琰困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回是真的看不明白了。
他本以为夏九歌是在故作坚强,可是现在看上去……这装的也太完美了吧?
“你真的……不难过?”他试探着发问。
夏九歌发出一声嗤笑:“我要这种软弱的情绪干什么?有时间浪费在伤春悲秋上,不如去想想办法了,反正他现在还活着,不是吗?”
她冲傅琰挥一挥手,便毫不犹豫地走了,留下傅琰一个人在大雪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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