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素筠眉头一皱,有些不大高兴,“这么快?什么事就急成了这样?叫他们等着吧,我和庭柯多聊一会儿。”
往日机灵的听差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站着不肯走。
闵庭柯心知肚明,出言劝慰道,“姐姐,姐夫这么急着找你,怕是有要紧的事吧?你是最了解他性格的,姐夫做事向来规行矩步,若不是有重要事找你,绝不会唐突叫人过来,坏了你我重逢的兴致。你也不必陪我,赶紧回去看看的好。我也累了,想早点儿洗了澡休息,你想听笑话,明天再过来,我说到你烦为止,行不行?”
闵素筠听了,只好作罢,“既是这样,我就走了,好让你安心休息,我明早再过来瞧你。”裹着披肩从沙发上抓起小皮包就往外走,闵庭柯起身要送,又硬被她按下,“你我姐弟,弄这些虚礼做什么?”临到门口还不忘对张嬷交代,“张嬷,家里许久没人回来住,下人们懒散惯了,交给别人我绝不放心,亏得是你。你务必要照顾好庭柯,夜里留个精明的人盯着,别庭柯要服侍的时候找不着人。”
哄得张嬷喜滋滋的连声答应。
闵素筠站在门口冲闵庭柯挥了挥手,这才头也不回的去了。
望着她背影风急火燎的出了大门,闵庭柯忍不住笑道,“姐姐这些年除了年纪痴长,性子却和从前一样,没怎么变,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姐夫能容忍她了。”他感叹完,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姐姐闵素筵。
恰好张嬷走上前来,“小少爷,房间早都收拾好了,我送您上去。”
闵庭柯却不着急,指着一旁的沙发道,“你累了一天,坐下歇歇,正好和我说说话。”
张嬷不安地搓了搓衣角,“小少爷有什么话,直管问就是了。我一个下人,身上又脏又臭,别弄脏了沙发,没地叫人可惜。”
闵庭柯叫了几次她也不肯,最终还是起身拉着她粗糙的手按着坐下,“你是我的奶妈,等于是半个亲妈,哪有儿子说话妈站着的道理。”
张嬷听着心中一暖,眼圈顿时红了,“不过是有幸奶了小少爷几口,小少爷宅心仁厚没有忘本,我却是不能越矩的。”
“你我之间,没那么多规矩。”闵庭柯见她紧张,只好随意找些话题聊,“我记得乳兄是叫张文川吧?怎么没见着他?”
张嬷原是买进府服侍闵庭柯母亲的人,后和闵大太太前后脚怀了孕,她每日劳作虽辛苦,却比闵大太太早五日生了个儿子,后因闵大太太身子一直不好,也没什么奶水,当时时局又乱成一团,临时找不到合适的奶妈,闵大太太没有办法,只好把闵庭柯交托给了她。张嬷既是闵庭柯的奶妈,张文川名义上就是他的乳兄。
听小少爷提及自己的儿子,张嬷笑着道,“他如今年纪大了,不在府里当差,拖了大姑爷的关系,送到铺子里当伙计去了,也不为赚钱,只当多见些世面,学些老板们为人处世的本事。大姑爷的生意做得很好,人脉也广得很,小少爷没到家之前,大小姐还念叨着要他拖了人把你送到教育厅上班呢。”
闵庭柯听着一笑,没有接口。
张嬷小心翼翼地瞄了瞄他的脸色,见没什么异常,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如今没有外人,你又喝过我两口奶,少不得今天我也倚老卖老一次。小少爷,之前三爷回来说,你打算留在国外,再不回来了?”
“那倒没有,不过有个机会罢了。”闵庭柯回想到之前写信把想留在英国教书的消息递回来时,三哥在回信里强烈的反对和指责,忍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就好。”张嬷听着,似是极放心一般,竟而松了口气,“我虽没去过国外,也不知那边如何,但我们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那边再好,始终不如自家方便。何况兄弟姐妹们都在这边,血浓于水,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三爷说起这个时,发了好一通脾气,砸了不少东西。我知他是真心实意关心你的安危,也不敢多劝。今儿和你提起,既然小少爷说还没有决定,我就放心了。”
闵庭柯嗯了一声,顺势问起了闵素筵,“七姐最近如何?刚才大姐风风火火的,我来不及细问,她就走了。按照七姐的性格,今日我回来,怎么都该来的,竟没见着,让我有些意外。”
张嬷欲言又止,想了又想,还是勉强笑道,“自打老爷去了之后,几房姨太太都分了应得的钱出去租赁房子单过,这座宅子也就空了出来。平时除了三爷偶尔回来看看,其他少爷小姐倒是少见。上次见七小姐时还是老爷的祭日,这么一算,少说也有半年了。”
“我原记着父亲的祭日,从前不在家也就算了,如今回来,总该选个日子去给父亲上坟。”闵庭柯望着格外空旷安静的房间,苦笑着感叹道,“谁能想到当年风光一时的闵家,也有沦落至此的一天呢?”
张嬷看着闵庭柯英俊的侧脸包裹在一片柔光中,心中一动。闵庭柯是她看着长大的,性格人品如何,她是最清楚不过的。既然打听起了七小姐,想必其他哥哥姐姐也都是惦记的。想到之前大小姐的交代,她忍不住多嘴道,“小少爷难得回来,这些兄弟姐妹早晚都是要见的,也不必急在一时,眼下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是道理。一如大小姐所言,除了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外,姨奶奶们家里的小姐少爷们暂时还是少见得好,就是要见,最好也有大小姐陪着,不然怕要吃亏。闵家既不是从前的闵家,这些人也不是从前的人了。小少爷出国的这四年,不止上海滩变了模样,就是这人心,也全都变了。”
闵庭柯一脸不解。
张嬷看在心里,心中软成了一片。历经四年风雨磨砺,小少爷即便外表成熟了不少,但这内心还和从前一样单纯善良。她忍不住慈蔼地笑道,“总之你事事都听大小姐的就对了,她虽是长姐,待你却如同母亲一般,万万不会害你的。”
这四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在张嬷这问不出个结果,闵庭柯只好作罢,略有些疲倦地站起了身,“张嬷,我坐了几天的船,实在乏了,先回房休息去,你也早点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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