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次见他,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还有两天就要离开了。
那个雨夜里,他就那么狼狈地趴在我的面前,似乎只要我轻轻一踩他那脆弱的小心脏,他就会死,甚至我感觉都可以听到心脏破裂时‘噗嗤’的喷溅声。当然,那可能是雨水击打在地面上的声响。
是的,这时我已经要让他死了,已经有那么多证据表明,他,确确实实背叛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是之前那个所谓‘青龙会’派遣的卧底,从来都不是我们的人,好讽刺,那么就何来背叛之说。
这绝对是杜千干的好事!能够将那么多的‘罪证’送进这堂堂公馆里,除了她那位夫人还要作何猜想。就那般大喇喇摆在我的桌几上,想忽略都不可能,该死的家伙!就那么见不到别人挡他的道吗?之前的杀人案从没见他上心过,我的心里居然是这种气愤更多。这样一来,就莫怪华夏经千年仍不改其惰性了,似乎总有一只负责扯后腿的蛤蟆。也许,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跟我不可能是一路人吧,对于所谓‘背叛’一事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
那一刻,我其实可以什么都不用管的,不必去叫人把他带走,只消轻轻地站在他的身旁,还可以将他额前被水抿起的湿发撩成最完美的弧线,静静地看他走完这一生,在我的视线里——这也许是我可以做到的最完美的结局了。但我没有,我甚至都没有思考就救回了他,也许晚一步,我就不可能带他回去,父亲的耳目如此灵通,也得亏几天来我的表现让他大为满意。
他在昏迷着,我已经后悔了。我甚至拿起了刀子,只要轻轻一落,他便可以在睡梦之中毫无痛苦的离去了。而我,也不用这么痛苦的折磨他,像个猎人逗弄穷途末路的小鹿,也折磨着我自己。刀子在他的胸口划了几个圈,就在他心脏的地方,他有没有心?有没有也曾为我心动过?我不确定。他是在做梦吧?会梦到我吗?像我梦到他一样那般自然,那般美好。
在我的梦里,他那么温柔,就依在池边梨花树下,是待了十几年的‘家’门前的那个小池塘。我躺着,在他的怀里,闲适的像那个屋子的主人不存在,而我们是唯一的主人一般。他抚着我的发丝,在一片香暖的春风中,温柔的拂去落在我发间的梨花瓣。梦里的我,还是三四年前的发型,那就是没有发型,任青丝暴露在空气中,肆意、张扬,像我曾经挥洒着的青春。
可是……我不敢继续着迷下去了,接下来的简直是噩梦,可他那么真实,让我更加害怕。本来拂去我发丝上落花瓣的他,改抓住我的发,不是像父亲揍母亲那样,要是那样子或许我还可以忍受,如果施受的那人是他的话。他一把攥着我的发,另一手居然握着枪,梦里的我像是从没见过枪一样,那样的惊慌,比之现在的我被枪抵在脑袋上还要无措。而现在的我,是那么的惧怕枪,只要枪声一响,仿佛就会陷入那无尽的梦魇之中。想要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的手,就那么定在了那里,为我突然的,好像又不那么突然的想法心惊,久久不能平静。
看向他安详的睡颜,只觉岁月静好,莫过于此。哦,真是折磨!是的,如果说这是我成人礼前必须的最后一门课程,那么这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折磨了,浴火重生,竟是以这种方式淬炼,我第一次觉得天皇陛下的要求居然那么——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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