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空飘着雪,寒风凛冽好像刀子,把人堵在被窝不敢出来。
不过该干活的,或家穷被窝都不暖和的,天没亮就起了。
天色一直昏暗,青墨园正院没点灯,正厅摆两张桌,桌上各一大盆粥,一小碗咸菜。
庄上弦一身半旧的裋褐,半旧的狐裘都没穿。
俞悦一身青色裋褐,坐桌上吃一碗白米粥,比那咸菜有胃口,吃完浑身暖和。
庄上弦拿一块肉干给月牙,起来拿着锄头出青墨园。
俞悦拿一捆草绳跟后边,恬妡丫鬟再拿两根木棍跟着,这画风诡异。
唐潽等人看着没敢吭声,外边浴德院偶尔有人看见,都是多看几眼,消息慢慢传开,风里传来抱怨声,盯梢也不容易好吗?
庄上弦一点没有体谅别人的想法。在浴德院转了小半圈,终于找到合适目标,一棵雪松。
俞悦看着雪松也喜爱,正好是天下雪,来个开门红。这棵雪松在一院子外面,方便下手。再说句俗的,雪松身价也比别的松树高。
庄上弦已经动手,一锄头下去,雪松就腿软;二锄头下去,雪松要跪;三锄头下去,雪松彻底臣服。庄上弦一把将它从坑里提出来,下面还有一米多深树根和泥土。
走过路过的都要臣服。原来庄家战神、高手干别的也这么恐怖。
雪松依旧腿软,风吹来胡呜呜东倒西歪。
恬妡美人这时候把自己当汉子,拿两根胳膊粗木棍支着雪松。
俞悦彻底是爷们,麻利的用草绳将树根泥土缠绑好。庄上弦扶着雪松,恬妡将木棍横在两棵粗壮的树枝下,俞悦把木棍和树枝又固定,有点像轿子。
其实这雪松庄上弦一人能提动,但这么高、树枝展开、重心不稳,会带来很多麻烦。又说这个,比如要杀东营长公主不难。
俞悦舍不得将好好的树枝砍掉,那样可能过几年才恢复,比种蒜还慢。
庄上弦抬起轿子前头,俞悦抬后头,狂风一吹雪松使劲儿晃,能把人掀个跟头。
俞悦随口讲青岩土话:“恬妡你上去扶着。”
庄上弦冷飕飕的补充:“拿那根绳子缠住中间主干。”
恬妡拿着绳子爬上树,将中间缠住,下来坐树根,拽着绳子像压秤。
庄上弦抬着轿子继续走,俞悦抬后边,这回好多了,一路顺利抬回青墨园。门口比树矮好多,庄上弦和俞悦用力飞进去,雪松又一阵风骚摇晃。
这时不畏严寒围观的更多,不少人惊呼,别的不说,姿势太华丽!
唐潽带着一群人靠近又不敢离太近,怕一不小心影响雪松平衡。有人看着恬妡羡慕,能让墨国公抬着坐这种轿子,浪漫。
庄上弦和俞悦抬着雪松来到后边荒丘。
荒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长树不开花,草也稀稀拉拉,好像父母兄弟都嫌弃的废物。
庄上弦不管,提着锄头找个位置,一锄头挖出一个坑,二锄头挖出一个大坑,三锄头挖出一个巨坑。照这趋势,挖平这荒丘也没问题。
桃园又有一口井,俞悦提着两大桶水过来。
庄上弦提着雪松放巨坑里,填上土。俞悦把水浇下去,完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些兴奋。再看看荒丘,拿了锄头、草绳继续。
出了青墨园,围观的貌似比昨儿还多,气氛也活跃。这事儿不像昨天暴力,是比昨天更野蛮暴力,刺激的多少人兴奋、*。
俞悦看他们都压抑太久、内分泌失调。
庄上弦就不理,在浴德院转半圈,很快有下一个目标。
这是一棵大叶女贞,和雪松正好不同风格;又是在院外,地方开阔适合下手。
庄上弦动手,几下将女贞挖出来。大叶女贞树枝不像雪松,是枝叶又细又密,反正比雪松方便,庄上弦一提就走。
俞悦没事了,拿锄头对着旁边棕树。这不像别的枝繁叶茂,当配菜香料搭配够了。几下挖出一棵,让恬妡提走;自己又挖两棵,一手一棵提回去。
其他人都侧目。就算把郑同拖出来揍一顿也没这么令人惊奇。
青墨园荒丘变了样儿,好好的浴德院也变了样儿,东一个坑西一个坑。
不过浴德院够大,几个坑不算什么,寻常都有什么事儿动静未必比这小。关键是墨国公搞出来的,一伙人都在猜他的目的。
荒丘上,把棕树种好,庄上弦看着月牙。
俞悦乐:“忘了把这好好设计一下,要不要挖开重新种?”
庄上弦冷然应道:“先种下再说。”
俞悦点头:“那边一片别种。积雪了可以滑雪,夏天长草就是草地。”
双鱼问:“这能成草地?”
俞悦应道:“不懂了吧?到时浸一些谷子撒过去,不信它不长苗,长出来正好喂鸡喂鸭。”
双鱼若有所思:“这不是和做豆芽类似?养鸡贺家没意见吗?”
庄上弦冷哼一声,提着锄头继续。俞悦学着他姿势,拿着绳子冷哼一声。恬妡拿着棍子跟上,虽然没冷哼,眉眼间其实蛮兴奋。
庄上弦走前头,这回瞄准一个目标:一个院内的一棵枇杷树。枇杷这会儿正开花,花是没什么好看;不过花儿落了,明年五六月就能吃到枇杷。
邯郸的枇杷不是很好,但可以制枇杷膏,或炖着吃。
院内有人,杨佑年,还有一个青年才俊,他小舅子景亦晗,丞相亲外孙。
庄上弦进院子,星眸犀利的看他们一眼,然后拿着锄头奔枇杷树。
俞悦跟着进来,看杨佑年脸好多了,景亦晗有点印象,小时候偷偷教训过丫鬟,不让人欺负她,不过作用不大。
脑子里想起潘伯埙,现在的景亦晗和最初见到的潘伯埙很像,压抑的找不到出口。长得像景家人,身材魁梧,五官立体,很有魅力和市场的帅哥,不过他和杨佑年好像气场不和。俞悦不由得多看几眼。
景亦晗对墨国公挖树没多大兴趣,就算挖他家的树也随便;对上残月的眼睛,歘一下好像过电。
俞悦为表哥考虑,还是去枇杷树跟前。
庄上弦果然又凌厉的瞪景亦晗一眼,拿着锄头对着枇杷树,一锄头下去半个院子地震,杨佑年脚下裂开一道缝,吓得捂着脸一声尖叫。
景亦晗回过神,依旧看着残月,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事皱眉。
庄上弦二锄头下去,院子又一场地震,几间不结实的房稀里哗啦,马厩里宝马惊叫。附近几个院子的人全跑出来。
又一些围观的追来,不少人面面相觑,果然,挖树是次要,这是挑衅还是报复?
杨佑年怒,文人的风骨:“墨国公,不要太放肆!”
庄上弦挖三锄头、停下来:“这院子你家的?浴德院你家的?挖棵树而已。”
俞悦是善良妹,安抚一下表姐夫:“小心点别把花弄掉,明年吃不到枇杷。放心好了,明年制好川贝枇杷膏,专门给你们送去,能降火去烦躁。”
就是说杨佑年太烦躁,看表哥多淡定。表哥也是进士,还是高手,但从不张扬。就这样人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杨佑年是不是嫉妒?
杨佑年要抓狂,又浩气凛然:“墨国公,请注意自己身份、礼仪!”
庄上弦小心把枇杷树提出来,杨佑年和枇杷树比,没可比性。
俞悦就说表姐夫有谁影子,分明是俞光义的影子,一副道貌岸然,难道还想接班?她拿着绳子开始缠,随口说道:“你说说墨国公什么身份?应该有什么样的礼仪?别说错、或说漏了。”
为了护花,缠树根的时候俞悦只能将枇杷树提起来。
杨佑年心惊胆战,浩然气都压不住,是功力不够;但这么多人看着,又给他讲的机会,他必须表现好:“作为墨国公,看穿的什么样子!做的是什么事!”这事他都不好意思开口,要讲就要上档次,“如今殷商国和尼罗尔国入侵我朝,你作为庄家嫡子,竟然不管,对得起庄家祖先吗?”
杨佑年蕴养十八年的一口浩然气爆发,犹如冬日惊雷,振聋发聩。
俞悦吓得一块土坷垃砸杨佑年儒巾上,土坷垃破碎,尘土落杨佑年眼睛,他哭了。
围观的心想,又怪杨探花位置站的好。
俞悦可没这么说,她说道:“少危言耸听,又不会打到邯郸!”
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现在很多实话都不能随便说,俞悦换一句:“那些宵小、小贼,当年被打的灰溜溜像孙子!我大宋泱泱大国,忠臣良将无数,将士骁勇善战,早晚将他们赶回老家去!”
罗宋国的人一时都振奋,好像殷商国、尼罗尔国已经大败,邯郸可以嗨了。
再一想,殷商国败了,庄上弦还有什么事?可不是挖挖树种种蒜。
又一想,殷商国败了,皇帝还能留着庄上弦?只怕想安心挖树种蒜都难,这事儿越想越复杂,寒风吹来雪下大了。
俞悦把枇杷树缠好,和庄上弦抬着,把家还。
众人看着庄上弦背影,莫非还有什么深意?总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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