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午间时红珠不愿费时回朱家去用饭,留在了食铺里。待忙过了午市,得了些空闲,红珠便在食铺后厨里歪着闭眼小睡一会儿。岂知迷糊中听见声音惊了起来,再一看竟发现似乎有贼人来过。初时她还当是想错了,这大白天的来了贼人,且不是往旁的深宅大院里去盗宝,倒来这小巷子里的破食铺的后厨,便是个贼又能偷去什么呢,委实不合道理。
可仔细一看,那长条案上余下的食材调料被翻了个遍,就连米缸子粉面袋子都撩开了,可不是真来了人么。
到底是青天白日的,红珠定了定神,便也不害怕了,起身来往方才错眼瞥见那人翻的墙那儿看,此时那儿却是早没了人影了。
他们赁的这屋子也不是正经的宅院,又为着方便前头食铺的营生,那后边的小院便辟得小些,也不成个方圆,只有狭窄的长条形。且这院子原也是没个后门的,只是前头赁房子的人跟赵家的管事提了,说是后头没个出入的地方也不方便,得了管事的准话,这才往后边窄巷里开了个后门出来。
红珠先靠到那小门上一听,没听出个动静来,便大着胆子去开了门,左右探头一看,自然也没见着什么。
这后巷不临街,又窄,便做不得街市,不过既有路,自然也有人走动。且后边一片均是民居,离着他们左右也有邻居的门户。红珠出来时正巧看见了斜对面那儿的门开着,有个老婆婆端了矮凳在门前坐着晒太阳,她旁边还领着带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绣花,看着是婆孙三人。
既有人,红珠便半点不怕了。细细一看,倒也大致认得人,红珠便上前去问那刘婆婆方才见没见奇怪的人翻墙出来走了。
刘婆婆年老耳背,瞪着眼睛瞧着红珠,却一脸不解的样子。倒是其中那大些的孙女听明白了话,先回答了她:“姐姐,我们待了有一会儿了,翻墙是没看见,可我方才似乎见着了何六叔匆匆经过。”
这时那刘婆婆呸了一声,大声道:“什么何六叔,他是你什么叔叔,那等样的人你也去认!”
听她说得气愤,红珠便心生奇怪,“这何六叔是谁人?”
刘婆婆摆了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
那大孙女却歪着头瞅着红珠,对着她努了努嘴。
红珠知她有话说,便笑着凑过去,听她在她耳边说:“何六叔是个流氓子,婆婆说他最是不做好事的。”一顿又认真说:“姐姐,你可别跟婆婆说我告诉你了。”
刘婆婆看见她们说话,却听不清说的什么,只问:“说什么呢?”
红珠一笑,搪塞道:“没什么,我说她绣的花好看,都是婆婆教得好。”紧跟着便道了谢,又急急回去厨房里掏了四五块点心出来给了那对小姐妹,喜得她们什么似的。
刘婆婆见了东西也没拒,脸上也笑了,说是怎么好意思。
红珠又问了两句,到底没问出什么来,这才回了去。到食铺后她关了后门,又带上了后厨的门,这才往前头找钟氏,将方才的事跟她说了。
钟氏在这城南摆摊子都近十年了,前前后后的人不说全熟悉,但十个里头倒有七八个她是认得的。她一听红珠说起这何六,脸色便是一变,直抓了红珠的手追问:“他怎地进来了?做了什么?”
红珠被她抓得一愣,皱眉道:“我也不知他怎么进来的,左右也是翻墙进来的吧,看那厨房乱的很,像是偷了些东西。”
钟氏拍了拍心口,口中“阿弥陀佛”了几句。她见食铺里只有角落里坐了个几个熟客喝茶歇脚,离得远,想来是听不得她们说话,也碍不着什么,这才拉了红珠过来略显急切地道:“那人不是什么好人,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这些都是小的,只他名声最是不好,碰着这样的人就怕你小姑娘吃亏。”
红珠心思转得快,钟氏虽说得含糊,但她一听还是明白了钟氏说得何意。这何六怕就是旁人口中的混子,平日里不务正业偷抢拐骗的,惹得人人神憎鬼厌。且这人还是个贪花好色的,可若让他得了机会定然就舔着脸凑上来轻薄小媳妇调戏小姑娘。说他今儿来偷盗了什么,钟氏倒也没那么担忧,偏就顾忌着他这么个德行,担心红珠吃了什么亏。
红珠一想起先前她正自个一个在那后厨里犯瞌睡,心里还真的有些后怕起来。其实青天白日的,真要有人对她起了坏心思,做成了什么是不能够的。红珠方才只要一喊,这贼定然就是走不了。可这时候的人顾忌的不是那贼人真做了什么,而是红珠跟那样的人待在了一处……
钟氏见她神色变幻不定,便觉出是自己口直心快说错了话,暗道红珠一个姑娘哪儿见过这些,莫胡乱吓着了她。她安抚她几下,到底还记挂着后厨里的情形,便又匆匆说:“你留在前头好生待着,我去喊你二舅起来,别怕。”
红珠应了一声,依言坐在了那高柜台后头。不一时后头便有了声响,似乎听得了李二舅的骂声。红珠先前在厨房里是匆匆扫过一眼的,没觉丢了什么要紧东西,可这时一听李二舅的声响,不禁又疑心是不是她看漏了,真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她几次想进去看看,到底忍住了没去,依旧守着柜台。
待李二舅出来时脸色极不好看,嘴里低低骂着。
红珠低声问:“二舅,可是丢了什么?”
李二舅摇摇头,只说:“没的事,真要紧的在我睡那杂物间里呢。”他看了看红珠,见她不似吓住的样子,放心了才说:“那些贼小子不过是糟蹋吃食罢了,厨房里有什么好偷的。”
红珠诧异了,“这……莫非还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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