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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二七:窈窕瑶台女(之夜奔)

2021-08-29 作者: 柳寄江

宫灯晕暖,零陵县主姬雪宜倚在窗前面色雪白,她的乳母安婆子立在面前,抹泪哭诉道,“一般般是宗室女,凭什么这个和亲的名头就非得落在咱们县主身上?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

姬雪宜一张唇抿的泛白,她虽为金枝玉叶,但自幼流落农家,掌中尚有做惯粗活留下的茧子。好容易被宗室认回来,过上一小段锦衣玉食的日子。没想到又遇到这般的事情。大周与孙炅日后必有一番死战,到时候被填到这个坑中的贵女又有什么好下场?想着自己乃英宗遗孤,却落得这部天地,不免心中深深衔恨,倔强道,“我是不肯认这个命的,若是当真有人逼我,我就一根白绫勒死。瞧瞧他们能不能把我的尸身送到范阳去。”

安婆子闻言怜惜痛楚,一把抱住姬雪宜,放声大哭,“我可怜的县主哟,这日子可怎么过哦!”

“县主,”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掀帘入内回话,“宫中传来消息,王皇后邀各家贵女于六月二十九日入宫小宴。”

“咱们县主都要被人卖了。”安婆子朝着人吼道,“做什么还要赴这个宴去?你便回话去,说咱们不去。”

“乳娘。”姬雪宜喝止住她,挺身立了起来,面上神色冰凉幽微,

“既是她们对不住我,又不是我对不住她们?我为什么不去。我偏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宫宴上戳她们的眼睛。要她们一瞧见我就心中生愧疚,想想她们是如何欺负英宗皇帝遗孤的,饭吃不下宴不生欢,这方称我的愿哩!”

六月末的南风熏然,姬雪宜一身素衣入宫,容颜犹如冰雕玉琢,在热闹的宫宴上独自一人坐于一隅,孤僻隔绝,众人皆不好亲近。王合雍暗暗瞧了姬雪宜角落一眼,心中叹了口气,笑道,“独坐无趣,咱们不如行个花令如何?”诸位赴宴贵女少不得捧着王皇后的兴致,笑着道,“如今宫中花酒依然,正是最好不过的。”姬雪宜冷笑一声,起身道,“皇后殿下,阿雪自幼性子孤僻,不喜与人常驻一处,便不和大伙儿一块行这花令了,自己在宫中走走就是了!”

王合雍不便强人所难,只得道,“宫中地方阔大,既如此,你略走走发散就是了。”

姬雪宜低头应道,“是。”

海池子在天光下泛着粼粼金光,姬雪宜沿着长廊独自行走观赏风光,心境略略平和下来。

迎面一位着散枝答花紫色服侍的老者走过来,瞧见姬雪宜的容颜,面上略略露出震惊之色。

姬雪宜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行走。

双方擦身而过的时候,老者忽的唤声,开口问道,“这位可是零陵县主?”

姬雪宜怔了一怔,道,“我就是。”瞧着老者心中犹疑,“不知你是?”

老者微微一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零陵县县主你。”顿了顿,道,“梁王乃是如今宗室中辈分最长的长辈,说话分量极重。他自幼在应天女帝膝下长大,对女帝有一份爱慕之情,零陵县主乃是英宗皇帝唯一留存世间的血脉后裔,若在长安有甚不如意处,可去青华山求见梁王。”

姬雪宜闻言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之意,连连追问,“你是谁?究竟为什么帮我?”老者却闭目不答,转身负手缓缓离去。

姬雪宜瞧着老者背影心中惊疑不定,立在原处神情怔忡。一名小宦者瞧见了,开口问道,“零陵县主,您可是要回宫宴上?”

姬雪宜回过神来,问小宦者,“你可知道前面那个人是谁?”

小宦者瞧着前行老者背影,面上露出敬畏神情,“县主。这位是大家身边的薛大监。”

薛荣是内侍监,内侍省中第一任,从前为贞顺姚皇后旧人,在宫中抚育九皇子姬泽长大,姬泽对诸尊重异常,称呼为大伴。是个极了不得的人物,便是大周宰相在宫中见了,也要敬重致意。

姬雪宜心中茫然,回到府中,便将这话告诉了安婆子,“婆婆,薛阿监的这话可信么?”

安婆子闻言想了良久,面上泛起了兴奋的红晕,“梁王当初确实由应天女帝抚养长大,说他私下恋慕应天女帝,是极有可能的。县主,咱们孤苦伶仃的,有什么值得旁人算计的必要?那薛阿监定是瞧着咱们可怜,方一时怜悯,教了咱们自救的法门。”

姬雪宜心中同意安婆子的看法,犹豫片刻,毅然站了起来,“既是如此,咱们即刻赶去青华山。”星夜出了长安城,赶赴青华山,在梁王姬柘面前哭求。

姬柘被姬雪宜说动了心肠,第二日驱车回返长安。

姬泽听闻梁王入宫,面上微微变色,起身相迎,“梁王叔祖,您怎么回长安了?”

姬柘摆了摆手,“圣人,咱们爷孙两就不必多说闲话了,”道,

“我便直说吧。雪宜那妮子我很是喜欢,幽州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她是你伯祖父如今留在世上唯一的后裔了,若是去了,说不得会丢了性命。圣人日后也难免背上苛待伯祖父后裔的罪名,也甚为不美,还是算了吧!”

姬泽面色幽微不辨喜怒,顿了片刻,笑道,“梁王叔祖既是发了话,侄孙定当从命。”

梁王得了姬泽肯定回复,心中满意,笑着道,“圣人果然英明。时候不早,老臣便先回去了。”

姬泽立在甘露殿中片刻,眸光微微凝定。薛荣瞧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为之披了一件披风,“如今虽是夏了,早晚还有点寒凉,大家多加一件衣裳!”

“大伴,”姬泽面目不动,开口问道,“零陵县主虽然封了县主,却是刚回京不满一年的,如何知道前往青华山求梁王叔祖呢?”

他面无表情,声音不辨喜怒,薛荣从小伺候他,如何不知道,这个主儿最是胸中有城府的,越是狂怒,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心惊胆战,连忙跪在地上,“老奴有错!”

姬泽回过头来,望着薛荣雪白的头发,“大伴伺候朕在宫中长大,朕少信旁人,却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朕的。为何这次会行如此之事?”

薛荣道,“老奴绝无半分背叛大家之心!”他面上露出惶恐之色,“老奴当年初进宫之时,曾经受过宫中管事欺侮,怀献容皇后曾经出言救过我。老奴因此对容皇后怀着一份念恩之心,零陵县主乃是容皇后唯一留下的血脉,老奴不忍瞧着她去卢范受苦,想着若能帮她这一把,便算是还了容皇后当年的恩德。老奴知错,”深深伏在地上,

“还请大家责罚。”

姬泽闻言呵叹一声,他对薛荣初进宫之时不了解,自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旧事。他对薛荣予以重任,也要求薛荣给付绝对的忠心,薛荣这番行事,虽是为了还恩,也是跨了界了,不由心中有一点灰。

“大伴这些年为朕操劳,也算是辛苦了,朕会一直记得大伴幼年相护之恩,大伴上了年纪,日日在内侍省忙碌,太过于辛苦,还是回去颐养天年吧。朕会好生荣养于你,至于旁的事情就不劳大伴费心了!”

薛荣闻言如遭雷击,吞下心中苦涩之意,恭敬应道,“老奴遵旨!”苍老颓丧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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