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下午见到了燕晚照。
她随皇甫钰进宫探望太后,之后便来到了未央宫。
亲王妃诰命的行头,金罗蹙鸾华服,五凤朝阳朱钗,重重锦绣之间眉目沉静,气度雍华。
燕脂正在修剪一盆内务府送来的腊梅,见了燕晚照,并未停下,只淡淡说道:“看来裕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王妃清瘦了不少。”
燕晚照并未接话,看她将一支主干剪掉,整个盆景已成败笔,方开口道:“娘娘的心情也不甚好。”
燕脂将金剪递给瑞玉,懒懒应声:“你肯关心本宫,本宫很高兴。”
燕晚照冷冷一笑,“娘娘凤仪天下,晚照自然关心。只是您如今的身份,却不适合伤心动气。若您和端妃换位而处,她此刻恐怕要载歌载舞。”
燕脂眯起眼睛,冷冷看她半晌,“莫不成裕王妃进宫来,是特意寻本宫吵架?”
“自然不。”燕晚照在宫人帮来的玫瑰椅上落座,浑身珠玉没有发出半点响声。她打量着面前穿着月华锦袍,干着寻常花匠事的天下最尊贵的妹妹,很酸楚的承认,几个月的奔波居然让她更加娇艳动人,“晚照是来特意告诉娘娘,殊姨……病了。”
燕脂直接便去了九州清晏殿。
皇甫钰也在。
她止住了他想过来寒暄的举动,对皇甫觉说:“我要回家一趟。”
她过来的太急,微微气喘,双颊有玫瑰红色,皇甫觉眼眸一暗,转到她面前,恰恰挡住了皇甫钰的视线,伸手抹去了她脸上一点泥渍,嗔怪道:“身边有的是宫女太监,偏生搞得自己这般狼狈。”
燕脂抓了他的手,“娘亲生病了,我想回去看看。”
皇甫觉手上微微用力,沉声说道:“不必急,东西我已经让他们备好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他的手修长温暖,燕脂的心这才定了定。在她印象中,娘亲一直很少生病,既是瞒着她,必然是不能轻的。
她一向与娘亲不是特别亲近,小小年纪就上了天山,别人都有娘亲,她却只有师父和师兄,小时候每次都哭得很惨,长大了心情便淡了。
晚照一说娘亲生病,她却很紧张,原来娘亲在她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皇甫觉带着燕脂便衣出宫,普通的四驾平顶黑漆马车,门房认出了燕脂,这才惊动了延安侯府。
晏宴紫迎出来时,燕脂一行人已到了二门。皇上到臣子家,动静自然不会小。晏宴紫匆匆忙忙接驾,一看只跟了两名随侍,马上便要调动禁军。
皇甫觉笑着阻止,“军神之家,怎敢有宵小。侯爷不必太过小心。皇后心系娘亲,快快带她去内室吧。”
晏宴紫称是,仍是召来府内总管嘱咐了一番。
燕脂随老嬷嬷去了内堂,晏宴紫将皇甫觉奉到了前堂。
皇甫觉问:“裕王今日过府探望,才知夫人有恙,可有棘手?”
晏宴紫眉宇间深藏忧色,“臣也是回府方知。初时是喜脉,宁殊偷偷瞒了,原想给臣一个惊喜。有燕脂时她身子便落下隐疾,大夫们都说不能再有的。近日却心腹疼痛,几次昏厥。”
皇甫觉问道:“太医院可有法子?”
晏宴紫摇摇头,“妇科圣手方御医在这儿,束手无策。”
皇甫觉略一沉吟,“韩澜在太后宫中,朕即刻传谕,将他唤来。”
晏宴紫一惊,说道:“皇上万万不可。小皇子与太后都不能离了韩大人,况且韩大人与妇科并不专攻,恐怕来也无益。”
昔日枪挑*的男子背部竟微微伛偻,双鬓已可见花白一片,皇甫觉目中感叹,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夫人是奇女子,定能闯过这一关。药物若有短缺,只要宫中有,尽管向皇后讨要。朕与止殇传讯,让他星月赶回。”
晏宴紫虎目泛红,“臣谢皇上恩典,云殊心里……牵念着止殇的婚事。若是……事无转圜,还请皇上赐婚。”
皇甫觉闻言说道:“止殇是朕的舅哥,又是天朝的功臣。朕一定给他选一个最好的女子,办一场最热闹的婚礼。”
他二人来时时辰已不早,晏宴紫自然要留膳,皇甫觉正要应允,燕脂从内室转了出来,双目红红,径自对皇甫觉说:“皇上,你自己回宫好不好,臣妾想留下来。”
皇甫觉见她神情之间虽是伤心难过,却哀而不绝,心下有数,便点点头,对晏宴紫说:“皇后留下也好,让她好好陪陪夫人。朕宫中有事,这便回了。”
晏宴紫挽留一番,皇甫觉摆摆手,笑着起身,离去时看着燕脂略一踌躇,“不许再哭了,夫人身子不好,你若哭哭啼啼只会惹得她更难过。待会儿朕让人把你的东西送过来,明儿未时让海桂来接你。”
晏宴紫见他二人说话,先下去吩咐。燕脂悄悄拉了他的袖子,闷声说:“我想多留几天。”
皇甫觉轻轻摸摸她的脸,“听话,‘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你若想娘亲,随时来看便是。多吃一些,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能照顾娘亲。”
燕脂不情愿的点点头,“我晓得,”极轻的加了一句,“你也是。”
皇甫觉一笑,极快的在她脸上落下一吻,叹息道:“怎么办?还未走呢,现在便开始想你了。”
送走了皇甫觉,燕脂随晏宴紫进了书房。
晏宴紫马上便问:“你娘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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