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望着房梁静默了一阵,卫小歌便正色说道:“穆乘风,其实我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人家爱怎么想便怎么想。不过你向来是个君子,因敬你为人便多说一句,我与你说的那些人,毫无瓜葛。”
听罢这话,穆乘风原本疏离的神情,却显得更加冰冷。
“卫姑娘,你为何问穆某是否对你有好感?为何有房宅居住,却住茅舍?为何修炼半年能达到通脉期,身手并不似从未修炼过之人?还有,女妖狐姬为何死心塌地充作你的仆从?”
——虽然相貌并不相同,可为何你与玉灵神似?
这才是穆乘风心中最大的疑问,然而他却问不出口。他的软肋是表妹,因有这个弱点,才一而再被人利用暗算。
穆乘风的语速极快,带着决绝的残酷。
好似他那柄细细的剑,直指咽喉眉心。
即使带着有着君子的品质,对不相干的人如春风般温和,以诚相待,可是事实上,卫小歌明白穆乘风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对于敌对者,此人却向来不拷问人,不理证据,没有任何迟疑地直接杀了。
她丝毫不怀疑,若一个不好,穆乘风会拔剑将自己斩杀当场。
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到头上,她忍不住惨笑。
这一剑是会指向自己的眉心,还是咽喉呢?
因为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穆乘风众多的疑问。
“强大男人的好感度”,那是丁土的任务,当时为了获得功德点救命。
暴露系统就是个死!
二次投胎,也不知什么缘故十几岁还有先天真气,达到通脉期并不出奇。可是,没有哪个野路子出身的猎户,有着直击要害的精准,对步伐和呼吸有绝佳的控制,这些其实需要非常专业的训练。
有房不住,住茅屋,那是长贵干的混蛋事,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十岁的孩子会弄死爹和大伯。不住老宅的原因,谁知道呢!恐怕长贵也觉得犯怵,那间屋子死了一堆人,都成鬼屋了。
至于狐姬为什么死心塌地跟着,却是因为万人屠闲着没事瞎挖坑。
——除了狐姬的问题可以勉强说明,余下全部无可辩解!
编一些谎言暂时应付过去更加不可能。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另外的谎言来掩盖,再完美也禁不起推敲。
但是,无论是什么原因,与穆乘风却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从未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打过不该有的主意。即使是暗暗心慕此人,也不过是因为他性情端方,重情重义。
穆乘风一切的疑虑的引子,还是来自——奴籍。
站在穆乘风的立场,一名贵胄子弟,即使极力表现出不在意这点,可内心深处自然而然对此感到差距。
此刻的质问,口吻中的居高临下,彻底显露无遗。
穆乘风身上透出的杀气,让卫小歌并未感到恐惧,更多的是释然,几乎带着一种淡淡的解脱。
若她死去,万人屠会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和他们的将来,反正长贵也随着凌云子去了天昊宫。
被系统的控制和禁锢,无数个没有底线的任务,身心的不自由让生命充满了压抑。丁土若再换个八号,这些烦恼就丢给新人吧!
痛快地死在穆乘风的手里,总好过因拒绝做任务被系统抹杀。
“穆公子,你实则想得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这些过往却与你无关。我未询问你的过去,你也不必问我什么,你我从来都不是同路人。”
“而且......我好似至始至终从未欠你什么,也无需回答你任何一个问题。不管是想杀,还是想走,请自便!”
沉沉地说出这一番话来,卫小歌仍旧牢牢地坐在椅子上,手脚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然而,一股钝钝的疼痛一直钻入心中最深的地方。
这种痛苦,来自对方对自己如此的轻蔑,也来自此人目光中的杀气。
两人之间,丝毫没有平等可言,穆乘风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此时此刻,卫小歌此刻再也没有什么难理解的地方,所谓温润如玉,君子之风,其实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世家子弟具备与生俱来的修养自持,绝对不似那种在大街上仗势欺人,口中喊着“我爸是某某”的不入流子弟。
面对如此硬气桀骜的卫小歌,穆乘风忽然身形晃了晃。那张原本冰冷的面孔,好似被击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破碎感。
良久之后,面上却泛起些难以言说的悲痛。
那股杀意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就是一瞬间,他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微微弯腰抱拳行了礼,然后很平静地说道:“是穆某无礼了,世事无常,还望姑娘珍重。”
卫小歌起身,同样拱手行礼,面带微笑地说道:“穆公子珍重。”
一别永无相见之日。
望着那略显消瘦的修长身影,缓步走出视线,卫小歌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朦胧,仿佛有点看不清楚了。
许久之后,那道身影如梦幻一般消失,她这才发现原来,悄无声息之间......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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