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终于燃至尽头,眼看要燎伤手指,宁郁轻轻一弹,那残余的一小截火折在空中翻滚了几圈,还未落地便已彻底熄灭。
四周又恢复黑暗,杨无端眼底却残留着一道火弧的幻影,她闭了闭眼,耳边听得脚步声轻捷,从容地走到她身侧。
是他故意让她听到的,她心想,宁郁的武功尽得苏道士真传,尤其轻功出众,真正可以做到踏雪无痕,行动间一点声音也没有。
头顶被熟悉的力道揉了揉,耳边一个声音温和地、仿佛承诺一般道:“你可以走。我和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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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江边,江岸之上江风凛烈,吹得人站立不稳,抬首望去,惨淡的下弦月侧方浮着一朵水滴状的云,被月光照得透亮,倒像是月亮洒出的泪水。
三条人影立在江堤上,江风将他们的衣衫吹得鼓荡起来,当中那人衣着单薄,二月的夜晚春寒料峭,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公子。”旁边一人连忙为他披上披风,道:“不如您到避风的地方先歇一歇,我们在这儿等着……”
“咳咳、咳咳……”那人咳得止不住,却摇手阻止了仆人的提议,只紧了紧披风的带子,继续眺望着远方。一双眼眸光华闪耀、炯若寒星,将空中的月亮都比了下去。
终于,江面上驶来风帆,因为是顺风而下,眨眼间便由远而近,船底破开水面的声音极轻,比江浪轻抚堤岸的拍击声大不了多少。
另一名仆人走上前,双手举着火把左右挥舞,灼热的带着松香味道的烟气在三人脸前掠过,那位公子又忍不住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他咳嗽着,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模糊地看着风帆靠了岸,数十条人影悄没无息地跃下来,每一个都穿着连身的黑色劲装,脸蒙黑布,便像是这夜色所化、又终将融入夜色的鬼魅。
当先一名黑衣人走过来,他明明身形魁梧,却予人一种轻烟般虚幻的感觉。他拱了拱手,沙哑地道:“我家主人问候丁公子。”
“咳咳,”那位公子将白皙的手掌捂在唇前咳嗽着,闷声闷气地道:“我那小厮方图呢?”
那黑衣人举手一挥,另两名黑衣人便从船上抬下一个捆得结结实实的包裹,若不是月光下能看到胸口的位置还在微微起伏,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个活人。
公子身旁的仆人发出小声惊呼,连忙扑过去松绑,那黑衣人木然道:“请丁公子见谅,我家主人曾亲自召见过贵仆,我等不得不小心谨慎。”
“嗯。”那公子不置可否地应了声,又道:“洪先生这次可有来?”
那黑衣人似乎笑了笑,他的眼睛以下全包裹在黑布中,根本看不清表情,只听得他声音中带出嘲讽的笑意,“此等大事,我家主人当然要亲自坐镇,但他老人家事务繁忙,会晚到几天。”
那公子明知他这番话不尽不实,只是为了掩盖洪某的行踪,但也不便再追问。又“嗯”了一声,他似乎不经意地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黑衣人道:“今夜。”
“何时?”
“此时。”
那公子蹙紧一双秀挺的眉,长睫闪了闪,半掩住眼底神情。
“……宁家的人你们怎么处置?”
“什么时候丁状元也开始做此等妇人之仁?”那黑衣人又笑了笑,声音中的嘲讽之意更浓,在漆黑的夜色里,血腥气随着他的回答静静地弥散开来:“宁府上下,无分老幼,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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