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正在太医院。
宋青葙回家已十余天,秦镇明显地感到了不对劲。
怀孕时,她虽然也能睡,可睡醒了就会很精神,神采奕奕的,而现在一天中差不多有大半天躺在床上,说话时也带着浅浅的笑,但是眉间浓重的倦色怎么样也散不去。
尤其,稍坐一会儿就会耐不住,用手偷偷地按着腰眼。
宋青葙从不说自己不舒服,可秦镇日夜陪在她身边,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太医说宋青葙那天并非动了胎气,而是先破了羊水,迫不得已用针灸催生的。
就是说,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没有做好出生的准备。
胎儿还没有完全长成,而宋青葙根本没有阵痛,是硬生生地开了骨缝。
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是多么凶险。
能够母女平安已经万幸,宋青葙与孩子身体受损也是在所难免。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孩子断了奶,吃几副中药慢慢调养着,少则三、两载,多则七、八年就能恢复元气。
李太医又再三叮嘱,“人的精神元气最重要,切记让夫人心情平和,不能多思多虑忧心太过。”
秦镇自太医院出来,神思不属地回到望海堂。
宋青葙在大炕上躺着,像是睡了。
宽大的炕,厚重的被子,衬着她的身子格外瘦小孱弱。
秦镇不由心酸,放轻脚步,坐在她的身旁。
无意中低头,看到两滴泪珠挂在她的腮旁,而眼底有明显的红肿,显然是哭着入睡的。
秦镇重重地叹了口气,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眼泪,而后大步走出屋子,寻到新月,问道:“夫人为什么不开心了?”
新月有些茫然,“先前逗了会大姑娘,夫人看着挺高兴的,后来前院送来一封信,夫人就让我出来了。”
秦镇在炕桌的抽屉里寻到了宋青莼的信。
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宋家确实对不住你,现在你已经报复了,可觉得痛快?看着青艾落到那种境地,你很开心?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姐妹情分。”
秦镇将信放回原处,铁青着脸走了出去。
再回来,已是掌灯时分,宋青葙已经睡醒,正站在炕边弯着腰剪裁一块白色棉布。
昏黄的烛光给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静谧而美丽。
秦镇浮躁的心顿时宁静下来,上前,柔声问:“你要裁什么?”
宋青葙回眸笑笑,“转眼又到夏天了,还没给世子爷做夏衫。这块布轻薄吸汗,给世子爷做身中衣,剩下的布头,给芙儿做件大襟衣。”
秦镇扶住她的腰,“别躬太久,裁好了吩咐下人做就行。我听太医说,产妇不能动针线,容易累眼累腰。”
宋青葙软软一笑,“我听世子爷的。”一面收拾好棉布,一面吩咐新月摆饭。
两人有段时日没能凑到一起吃饭了,如今隔着灯烛相对坐着,秦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芙儿醒了吗?”秦镇往宋青葙碗里夹了两口菜,随意地问。
宋青葙温柔地笑,“醒来玩了一会,刚吃了奶又睡下了。”
“要不,让奶娘喂?你睡觉浅,折腾这么两三回,一晚上别指望阖眼了。”
宋青葙道:“试过好几次,芙儿不吃,饿极了就哭,却一口都不肯吃奶娘的奶。听皇后娘娘说,孩子也挑嘴,吃惯了一个人的奶,就不认别人的。”
秦镇不懂这个,却知道宋青葙如今是把孩子看得比眼珠子都重要,断不肯让她受委屈,只得作罢。
只是瞧见宋青葙瘦弱的身形,越发心酸。
她穿得是以前在三圣庵穿过的那件青碧色褙子,当初她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要飘走似的,而现在,竟然比当年还瘦。
秦镇喉头哽了哽,掩饰般扒了两口米饭,装作浑不在意地说:“明儿我想去趟济南府,看看大舅母跟妹妹她们,另外岳母的忌日也到了,顺便去上炷香。”
宋青葙不疑有他,笑道:“去一趟也好,让大舅母放心,否则整天担心咱们没吃的,怕瘦了。”又说道,“你带几个人去?几辆车?我收拾点东西带着。”
秦镇忙拦住她,“就带着远山跟近石,一辆车,我已经买了两坛好酒,另外带点土特产就行。让林蒙帮着收拾就行,反正大舅母不挑剔人。”
宋青葙笑着点点头,“也好,轻车简行,早去早回。”
隔日,秦镇简单地收拾一下,就带着远山等二人出发了。
刚出京都,秦镇吩咐远山与近石驾车慢慢赶往济南府,自己却打马日夜兼程直奔青州府。
宋青莼的公爹在青州府辖下的胶州任知州,很好打听,胶州最豪华富贵那处宅院就是肖家的。
秦镇到达胶州时,天刚擦黑,他先安顿好住处,用过晚饭,借着月色到肖家各处探了个究竟。
第二天,秦镇毫无顾忌地翻墙进了内院。
宋青莼的儿子肖诫已经一岁多,走路走得很是顺当,正跟奶娘在花园扑蝴蝶。
秦镇二话没说,从树丛里闪身出来,一把抓着肖诫的衣领提了起来。
肖诫自小被宠在心尖上,何曾被如此粗鲁地对待过,吓得哇哇哭。奶娘见秦镇凶神恶煞的样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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