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宁公主的皮鞭是深海蛟皮所制,质地柔软,可抽在人身上却很坚韧。先皇曾赐予这条鞭子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神圣使命,致使鞭子富有浓重的权威色彩。
端华公主落掉叶氏的胎、又逼死叶氏已经惹下的大麻烦,此时正处于浪尖风口,她又把魔爪伸向沈妍,还在御书房打伤了三朝元老。她犯下的这些事别说用律法衡量,就是套用皇族家规,也是重罪,这一点皇上和庞贵妃都很清楚。慧宁公主就是抽死她,也在情理之中,律法之内,谁也说不出什么。
可皇上非常宠爱端华公主,她犯下重错被罚跪,皇上都心疼。慧宁公主下狠手抽她,皇上一见,心肝肺都快疼掉了。但他知道端华公主理亏,又惧怕慧宁公主,不敢强硬阻拦。只能抱住端华公主,替她挡鞭子,又连声求情。
慧宁公主的鞭子虽说能上打昏君,但慧宁公主不愿意打皇上。一来她非常疼爱这个同胞弟弟,舍不得下手,二来她也想当着众多臣子给皇上留几分面子。皇上扑上来挡鞭子,慧宁公主就收住了手,致使端华公主没挨几鞭,却吓得不轻。
皇上不分是非,一味偏袒端华公主,甚至不惜龙体,为她挡鞭子。这看在众人眼里,就认为皇上过分宠溺端华公主,连庞贵妃都皱了眉,大皇子更是面露妒羡。可看在徐慕轩眼中,皇上和端华公主就是一对不知廉耻、不顾伦常的狗男女。
徐慕轩恨得咬碎满口牙,就算他和两派人的计划都不成熟,他也要开始,他等不下去了。当着众人,皇上都这么对端华公主,私下还不知能出做什么事。他恨皇上入骨,别说夺他的皇位,就是扒光他游街示众,把他碎尸万段都理所当然。
慧宁公主扔掉皮鞭,靠在御案上,抚着胸口,都有吐血的冲动。这样一个不分是非、不知轻重,连做做样子都不懂的人高坐龙椅,若没有她这个护国长公主辛苦支撑,这个朝堂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这说来说去也是她的错,当时为和御亲王争位,她用尽手段,保皇上龙袍加身,就该她操碎心,一世负累。
“哎哟,宝贝女儿,疼不疼?”皇上顾不上自己身上也有伤,摸着端华公主暴皮红肿的脸,满眼疼惜,一边大喊着传太医,又埋怨慧宁公主下手太重。
端华公主见皇上宠爱她,为她撑腰,她有恃无恐,更加骄纵猖狂。又见皇上如此疼惜她,她心里没有半点喜悦,反而很恶心,有想吐的冲动。以前,她认为夺走她第一次的人是皇上,那只是猜测,现在她深信不疑,对皇上更加厌恶。
看到徐慕轩有沉着脸往外走,端华公主知道他生气了,很着急,对皇上更加恶心。她重重推开皇上,跳起来就往门口走,不顾自己身上的鞭伤正在滴血。
麝香、藏红花、桑血红都是活血通经的名贵药材,任何一种吃下去,都能致人落胎,甚至让女子丧失生育功能。端华公主给沈妍的那碗落胎药太过生猛,沈妍虽说没喝,但闻到麝香、藏红花、桑血红的味道,就感觉很不舒服。她吃了自配的保胎丸,又在御书房偏殿里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好多了。
听山橙和龙葵汇报御书房正殿的情况,沈妍嘴角挑起冷笑,羡慕端华公主有一个好父亲。尽管皇上不分是非轻重,但他疼爱端华公主是真的,只是表现不当。
沈妍痛恨端华公主,用银针刺穴压走了她的第一次,报复手段也很阴毒。徐慕轩是敏感多疑之人,沈妍知道他们的洞房之夜有热闹可看,就让玉扇和珠扇格外关注。结合玉扇和珠扇这段时间传回的消息,沈妍总结出很多高价值隐秘。
“山橙,你去找白贤妃,代我传句话。”沈妍附到山橙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贤妃和庞贵妃是嫡亲表姐妹,两人从太子府到皇宫一路互相扶持,现在都在宫中站稳了脚。白贤妃不如庞贵妃得圣宠,一直以附从者的身份出现,但她人是表面恭敬,心中不甘。庞贵妃是心机深沉之人,怕白贤妃横刀夺宠,对她也是百般防范。两人早就貌和心不和了,只是为了共同的利益,必须维持表面和气。
受慧宁公主提点,白贤妃开始扶植无外戚支持的四皇子,白家一派也从大皇子的阵营中分立出来。是保四皇子还是保白贤妃所出的皇子上位,白家一派内部还没有统一意见。现在,白家和庞家虽说没有完全对立,但也失去了合作基础。
四皇子虽说不得圣宠,却是实干家,又是低调内敛的人,不象大皇子总是浮于表面,博一些虚名。现在,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郡王爵,皇上想加封大皇子也苦于没理由、没机会。在忠下纯臣眼里,四皇子各方面都胜大皇子一筹。
从本心来说,白贤妃支持四皇子上位,但怕白家一派内部生乱,一直没明确表态。当然,她有自己打算,也做好了两手准备。她所出的皇子年纪还小,对朝廷无功绩,也没封王,怎么和几个年长的皇子竞争?把四皇子推到人前,是为自己的儿子开路,还是保四皇子上位,那就要看以后的形势和天意了。
但不管怎么样,白贤妃都不可能再附庸庞贵妃,回归到大皇子的阵营。为白贤妃增加筹码,让白家一派有更大的资本与庞家一派抗衡,以便更好的牵制大皇子和庞贵妃,这是沈妍当务之急要做的事,也是她为自己留的后路。
玉嬷嬷进来回话,“夫人,长公主让老奴来问一声你好些了没有,该回府了。”
“好多了,回去吧!”沈妍心中不愤,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
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慧宁公主的亲孙子,半点不带掺假的。可慧宁公主听说她被人灌下那么猛烈的落胎药,居然不亲自连慰问,也太不通人情了。
若慧宁公主知道沈妍此时的想法,肯定会说凭你那么奸诈狡猾,会被一些蠢货灌下落胎药,你把落胎药灌进他们肚子里,他们就要感激神佛了。
从皇宫出来,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车马踩着一路灯光,缓缓前行。
回府之后,沈妍顾不上梳洗更衣,赶紧去看沐元澈。沐元澈因身上有伤,要涂药服药,怕薰到沈妍,就住到了二进的厢房里。沈妍给沐元澈外服内用的都是上好的药物,短短几个时辰,他的伤口已止血消肿,过几天就能愈合。他的伤口没感染的迹象,也没发热,此时已睡着了,沈妍见他熟睡,也放了心。
吃过晚饭,沈妍在院子里走动了几圈,就到暖阁和心腹的丫头婆子说话,听她们讲这半年两府里发生的事。她听了很长时间,也听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神经处于兴奋活跃状态,回卧房休息,夜很深了,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一双热乎乎的大手在她肚子上游走,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感觉到外来的刺激,就开始对她又踢又撞,在她肚子里翻滚跳跃。一阵阵软麻麻的疼传来,沈妍伸着双臂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沐元澈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她会意一笑。
“伤口还疼吗?一会儿我亲自帮你涂药。”
沐元澈摇了摇头,坐到床边,握住沈妍的手放到唇边,吸了一口气,“我本打算回来就陪你安胎,没想到又遇到这事,还让你照顾我,真过意不去。”
沈妍抽出手,拂了他一下,“你我夫妻何必这么客气?谁照顾谁都应该。”
“我知道。”沐元澈钻进沈妍的被子,在她鼓胀的胸部和隆起的肚子上又拱又嗅,“妍儿,你说咱们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呢?象你还是象我?”
“女孩象你,男孩象我。”
沐元澈一怀,忙问:“为什么?男孩为什么不象我?我很女气吗?”
沈妍摸着他零散的黑发,说:“不是你女气,是你比我长得俊美,女孩象你多漂亮。男孩长什么样都无所谓,关键是性情好,要是男孩的脾气象你就好了。”
“我相貌俊美,脾气又好,嘿嘿……”沐元澈赶紧拿过镜子自我欣赏。
两人正柔情密意温存,就有丫头来报,说慧宁公主来看沐元澈。两个人都觉得这位不速之客大煞风景,不由同时皱眉,又不敢拒之门外,赶紧起身迎接。
“昨天母亲为什么要打你?”
沐元澈摇头耸肩,“我昨天回来,换了衣服准备去兵部,她派人来叫我,我就过去了。我一进书房的门,她的鞭子就迎上来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要是有准备,就不可能伤那么重了,给她一个屁股,让她随便打。”
沈妍很心疼,又忍不住笑出声,“下这么狠的手,真是疯……”
沐元澈捂住沈妍的嘴,冲她眨了眨眼,“你别去迎接了,我就说你身体不适。”
“我有件事要跟母亲说。”沈妍想了想,拉着沐元澈坐到床边,低声说:“昨天给徐皇后诊治,我感觉她身体好了很多,比端宁公主刚出事时强多了。她让我跟母亲说她要去皇庄养病,我认为她此举有深意,应该和失踪的端宁公主有关。”
“我代你跟母亲说,还要让母亲答应。”沐元澈冲沈妍慧黠一笑,转身出去。
沈妍梳洗完毕,到小花园里散步,吸纳地气,转了几圈,才回房吃饭。吃完饭,她闲得无聊,就请来一个手艺好的乡娘做师傅,她想亲手给孩子做衣服。
“夫人,后门的管事来报,说庞姨娘的大丫头白兰买通看门婆子出去了。”
“派人跟上了没有?”
“跟上了,山橙姐姐亲自去的。”
“回来就绑了,带过来,我亲自处置。”
庞玉嫣见沈妍怀了孕,嫉妒得都浑身冒阴火了,肯定会有所动作。昨天她又挨了一顿打,被禁足了,若老老实实呆着,就不是她了。
沈妍低头绣花边,触到自己隆起了肚子,她嘴角噙起笑容。听说沐元澈小时候很顽皮,她也希望自己能生两个男孩,最好也是机灵淘气小鬼头。她已把拳头练硬了,就为揍他们,要是生两个娇滴滴的女儿,她都疼不过来,还舍得打吗?
她让绣娘描了一些小动作的图案,准备绣到小衣服上,也能应个景儿。绣娘给她描了小老虎、小豹子等等很多图案,她翻来看去,都觉得不满意。绣娘没办法,抱来一个大盒子,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图案,让沈妍挑,挑好了再从描。
从数百张图案中,沈妍就挑出了一张,一看就喜欢,越看越满意的图案,那是一对小乌龟。两只小乌龟紧紧依偎在一起,一只抬头看蜻蜓,另一只低头看游鱼。它们黑溜溜的眼珠灵动讨喜,懒洋洋的神情又憨态可掬。
她想让绣娘在画两只翻着肚皮在岸边晒太阳的大乌龟,神态越是懒散闲适越可爱。要是她在孩子的衣服上绣四只乌龟,不知沐元澈看到会是什么表情。
苏嬷嬷看到沈妍正对着乌龟图案窃笑,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赶紧拿过那张图案揉烂,丢进了废物篓,“夫人,老奴觉得这对小老虎不错,多勇猛呀!”
沈妍白了苏嬷嬷一眼,挑了挑嘴角,没说话。孩子不是她生的,她认为勇猛就好,而沈妍才不希望孩子勇猛,机灵讨喜又有点憨憨可爱最好。
“夫人,侯爷回来了。”黄精走进暖阁,低声回禀。
“侯爷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进来就好,他……”沈妍话没说完,就看到沐元澈进来,再看到他身后紧跟着两个身材窈窕,长发披散的陌生女孩,沈妍才明白黄精为什么通报了。她的目光落到两个低头垂首的女孩身上,不由就笑出了声。
“娘送的,我收下了。”沐元澈坐到沈妍身边,端起她的茶盏喝茶。
“当然要收下,长者赐、不可辞。”沈妍的语气出奇得平静,脸上也波澜不惊,慧宁公主要往沐元澈房里塞人,她不能阻止,生气有什么用?
以苏嬷嬷为首的下人看向沐元澈的目光极为不满,投向那两个女孩的眼神充满阶级仇恨。显然,她们比沈妍更难接受这两个女孩。
“你们两个抬起头来,让夫人看看。”
“是,侯爷。”两个女孩抬起头,又撩起遮在脸上的头发。
“啊——”除了沐元澈,在场的人,包括沈妍,都发出一声惊呼。
这两个女孩身材苗条,曲线玲珑,长发乌黑浓密,肤白如雪。可她们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脸型都长得太有特色了,而且还很相似,正是这特色惊诧了众人。
两人的眼睛都是一大一小,而且还斜视,一副不正眼看人的模样。她们鼻子很大,鼻梁塌陷,象狮子的鼻子被剥去了鼻头。她们的嘴很大,嘴唇也厚,无须涂抹,就如血一般红。相比眼睛鼻子和嘴巴,脸型还相对顺眼,典型的猪腰子脸。
从后面看想犯罪,从前面看想自卫,两个女孩以经典有形象阐释了这句损言。
两个女孩看到众人惊诧新奇、好像看稀有动物一样的目光,一点也不羞愧紧张,反而坦然镇定,迎着众人的目光抬头挺胸,神情淡漠清冷。
沈妍干笑几声,问:“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娘专程送给给你的,我代你收下了,还答应孝敬她一万两银子,从你帐上出。”沐元澈见沈妍一脸小气不满的神态,大笑几声,又说:“她们二人的武功在丹参和苍术之上,擅长各类消息暗器,绝不亚于山橙和龙葵。娘怕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会有人欺负你,就给你挑了两个人送来,有她们贴身保护你,我也放心。”
“她派人来保护她孙子,还要孝敬银子,真是。”沈妍轻哼一声,又换了一张笑脸,“不管怎么说,母亲也是一片好心,苏嬷嬷,准备银子送过去。”
“是,夫人。”苏嬷嬷也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两个不是来抢男人的狐狸精。
沈妍仔细打量慧宁公主送来的女孩,很温和地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她们出身金翎卫的暗卫营,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请夫人赐名。”两女孩声音生硬,又略带嘶哑。
“好。”沈妍点点头,想了想,说:“左边的叫忍冬,右边的叫半夏吧!”
“多谢夫人。”
“黄精,你带她们下去换身衣服,就让山橙带她们吧!”沈妍目送忍冬和半夏出去,眼底闪过几丝冷笑,她扫了沐元澈一眼,又继续低头绣花边。
因为老程的事,沈妍跟慧宁公主接触过几次,她感觉慧宁公主对她的事太过了解,显然是在她身边设了眼线。这眼线跟沈妍很近,确切地说就在她这几个大丫头之中。不一定是新近安插的,比如山橙和龙葵,也有可能是后来收编的。
眼线跟慧宁公主通报消息,并没有危害她的利益,她不想打草惊蛇,弄得人人自危。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主仆之间更是如此,现在她没必要捉内贼。
慧宁公主给她送来两个女保镖,这就如两杆明枪,插在她身边。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能玩到让明枪牵制暗箭,她的手段就比慧宁公主高一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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