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会将赫连元与十三月搅混。
存着侥幸的,赫连元经常的出入宫廷,即使是替身也好,只要可以赢得他的回眸,她都心甘情愿。
可是,百里倾乾每次只是那样看着她,然后目光渐渐飘远。
慢慢地,百里倾乾对她恢复了往日的冰冷,目光再未曾在她身上停留半分。
一人梦醒,一人缺陷在梦境中无法抽身。
赫连元开始逃避与羽叶的每一次见面。
“半年前,威武将军东征之日,皇上赐婚,将军却再次拒绝。”青衣翻动着十三月生前总爱拿在手中书,“将军已经错过太多次,请恕奴婢多言,不是你的强求无用。”
赫连元垂眸,沉默良久。
出征之日,羽叶去到将军府找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赫连元,虽然我比不上你心里的那个人,但是我会建立万世功业,等你想开的那一天,风光娶你。”
他总是,站在原地,默默等候。
他说:“赫连元,你心中自有英雄,但我羽叶也不是孬种。”
“将军?”
青衣见她迟迟不语,脸色苍白,迟疑的喊道。
赫连元回过神来,怅惘一笑,“无事……又是一年大雪季。”
青衣欲言又止,最会都化为一声叹息,又下雪了。
十年前的那场大雪,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瑞雪,所有人都说那是皇后在天有灵,庇佑新月昌盛。
万般皆是孽,情孽无人破。
正月里的最后一天,青衣病逝于明月殿。
心病难医,心中郁结,她终是没能熬过那年的冬季。
三月威武将军大胜回朝,帝心甚悦,大肆嘉奖。
“永陵已经建成,皇上不久前来巡视,很是满意。”赫连元站在陵墓的不远处,对着身后之人淡淡说道。
羽叶响起那坚韧不输男儿的女子,心中有些叹息,“皇上一声不爱铺张浪费,唯独对这永陵精益求精,不惜大兴土木,修了近十年。”
没人知道,永陵最深处的宫殿早已经埋下一个人的骨骸。
没有人知道,帝王为什么执念如此之深,耗时如此之久,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忘记了那记忆最深处的女子。
因为——除了百里倾乾,没有人能踏进永陵一步。
明月殿十三月住的寝殿,除了帝王早已成了禁地。殿中飞扬着白色的轻纱,帝王蜷曲坐在红木床的旁边,殿中没有掌灯,只有点点的月光入户。
赫连元功高卓著,即使不奉旨也可出入皇宫内苑。
推开那扇久违的房门,赫连元有片刻的迟疑,他不知道百里倾乾叫她来着目的是为何。
恍惚间,屏风后面有阵阵的咳嗽声传来。
她疾步上前,看到百里倾乾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握成拳放在唇边想要极力抑制。
赫连元停下脚步,想要替他顺气,却被百里倾乾挥手打住了。
“你来了。”低沉的笑声,透着淡淡的温柔。
赫连元一惊,脸上却滚烫了起来,胸口的位置跳的极快。
“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桃花眸子尽是柔情,浓浓的爱恋,深深地眷恋,让赫连元的心跳个不停。
她垂下眼眸,怯怯的娇羞。
良久,百里倾乾都没有再出声。
赫连元不解的抬起头,却看到凤塌前有多瓶已经见底的酒壶,而他的身上满满都是酒气。
百里倾乾龙袍散乱,半解衣衫的醉坐在床下,似醒非醒。
“皇上?”她轻唤。
没有回答,却低低的笑了出来,口中念念有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赫连元一时有些会不过神来,这是苏东坡悼念亡妻的诗。
声音渐停渐息,百里倾乾支起身子拿起身边的酒壶一饮而尽,清雅俊逸的面庞上带着哀戚,桃花眸子失了魂魄,霜白的双鬓在月光的映照下有些沧桑无奈。
“怎么是你?”看清楚赫连元的身影,他有些失望地说道。
赫连元猛地跪倒在地,“皇上请保重龙体,不然……皇后……会难过的。”
如今她都明白了,百里倾乾早已经恢复了记忆。
难怪他只有在刚服下药后不久才会对她露出不一样的神色。
难怪他除了刚服下药后不久再没对她展露过笑颜。
一切只因,她不是十三月,甚至连当个替身都没有资格。
百里倾乾忽而一笑,颓然将头仰放在凤塌上,“难过?她才不会……她那么狠心的丢下朕一个人,她还会为朕难过吗!”
他低低轻笑,却满是惆怅,“十三月!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为什么要留下他一个!
释红尘?
如果真的可以忘记,那又怎么称得上刻骨?!
赫连元呆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百里倾乾颓然躺下,喃喃道:“为什么现在连梦里……你都不来了。”
赫连元脸色煞白,原来他刚才是将她看成了十三月。
“皇上,夜深了。明早还要上朝,我去叫沈总管进来……”
百里倾乾冲她摇摇手,“不用了,你回去吧。”
赫连元握紧双拳,鼓足勇气,颤抖着说出了深埋心底许久的话,“除了皇后,皇上真的再也看不见别人了吗?”
他揉着额角,闭上了眼,“赫连元,朕以为你会知道。”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百里倾乾眉峰一挑,缄默的看了她一眼,站起了身,“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赫连元咬了下唇,倔强的咽下泪意,“……皇后的生辰。”
百里倾乾的眸光因为那个名字见暖,但脸色依旧阴沉,“赫连元当日你教唆羽叶趁朕毫无防备之际,让朕服下释红尘,朕念在你是受人之托,未曾降罪。……但是有时事情,你应该清楚,一旦触碰到了朕的底线,朕绝对不会手软。”
十三月就是他心底深处的逆鳞,触之则死。
赫连元跪在地上,浑身冰冷,他果然都知道,却一直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
“下去吧,明月殿是宫中禁地,朕不想看到闲杂人等。”面色尽是倦怠。
这是警告……
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这是他最后一次的纵容。
赫连元缓缓起身,一步步似有千斤重。
背着身,赫连元落下清泪,“微臣可否请皇上赐婚?”
“朕允了。”没有问是谁,或许他早已经知道——
又或许……他根本不在意。
四月,圣旨赐婚,赫连元嫁于威武将军羽叶,待羽叶打退叛军,班师回朝之日,便是大婚之时。
这桩赐婚着实轰动了一时。
毕竟谁都知道威武将军早已过而立之年却迟迟未婚,就是在等待昔日的冷面将军。
如今终于有情人眷属,实在是可喜可贺。
五月,叛军平定,威武将军不日凯旋而归。
那日天晴,万里无云,风轻云淡。
一只飞鸽飞至皇宫上空,直入御书房。
赫连元被紧急宣至皇宫。
云鬓微斜,气息未定,向来是匆忙驾马前来的缘故。
百里倾乾负手站在窗边,挺拔的身形听见身后请安的动静有一瞬间的僵硬。
“不知皇上宣臣前来所为何事?”
百里倾乾长叹一声,沈浪将御台上的纸条递给她,赫连元瞪大了双眼,双手颤抖,“这不可能……不可能……”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
眼前闪过那人嬉笑的笑靥……
赫连元,嫁给我吧。
赫连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赫连元,我终于等到你了……等我班师回朝之日,就是我风光大娶你之时。
羽叶,你骗我。
你说过,会回来娶我的。
你怎么可以失信于我。
威武将军与叛军的作战中,奋勇杀敌,一马当先,斩杀主将,但却因为过于冒进身中数箭,赶往京师的途中,伤势恶化,不药而亡。
赫连元握紧了手中的寥寥数语,是她害死了他。
羽叶为人一向谨慎,行军打仗数年从未如此沉不住气。副将说大战的前一日,羽叶特别开心的告诉所有人,此战过后,他就要回帝都娶新娘子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
他再也回不到帝都。
赫连元昏迷了三天,带她醒来后,不顾所有人的阻挠,执意一身火红嫁衣驾马来到城门口。
灵柩缓缓入城,赫连元突然大喊一声,“羽叶!我赫连元欠你的,今天就一一偿还!”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在所有人都被那一声大喊弄得呆愣住的时候——
赫连元猛然弃马飞身来到灵柩不远处,而后——
义无返顾的。
决绝的——
撞了上去。
漆黑的灵柩旁开满了妖艳夺人的花朵……
她错了,
真的错了。
珍惜眼前人——所有人都劝过她的。
只有那个傻子,才会总是信誓旦旦的对她说——赫连元,不嫁给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因为,你注定是我的娘子。
鲜红的血液遮盖住了双眼,赫连元露出了微笑。
羽叶——我真的后悔了。
赫连元让你白白等候了十年,你是不是很恨我?
所以,才会先我一步离开。
那,这次换我来找你——
好不好?
赫连元以决绝如斯的姿态,回应了羽叶十多年的守候。
百官无不潸然泪下,不知情的百姓对于这一幕动容不已。
柏拉图说——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
十年以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
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人总会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起初的不在意,是自恃着那一个人——他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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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一代天骄的百里大帝病危于“明月殿”。
刚及不惑之年的百里倾乾已经是雪染墨发,十五年,十三月离开他十五年,他的心也停止跳动了十五年。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悲痛,那个狠心的女人,以为他可以忘记她然后好好的活着,可是她又是否知道,爱入骨髓本就是药石无灵。
——解药只有她。
龙床之上他倾力支撑起身体,对着殿中的众人道:“朕深感时日无多,命西凉澹、凤炎为摄政大臣,辅佐永王即日登基!”
永王,是他堂兄的三子,自幼便有贤名在身,江山交到他身上,他也就放心了。
短短的几句话,他已耗尽所有心力。
次日,他来到永陵。
不会有人知道永陵深处竟会是一片花海——彼岸。
当日,十三月去后,火红的彼岸花在一瞬间被抽去了精魂,渐渐枯萎、僵死。
多年间,他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在这陵墓深处种出了这样一片花海。
如果,彼岸花真的可以引灵,他希望可以找到她。
曾经,繁华不及,携手万里;后来,空城独影,一人孤赴。
曾经,笛声如诉,费尽思量;后来,陌上花开,天涯各方。
曾经,血染黄沙,只为伊人;后来,赢了天下,输了伊人。
手中佩剑乍然出鞘,寒光一闪,狠戾而决绝地划破颈部──
溅落在盛开的彼岸花海……
彼岸花经过精血浸润,竟奇迹般变得光彩夺人。
枝长,叶展,花开。
红色花瓣像那年摇曳。
闪烁着光芒……
犹如暗夜的眼睛,窥探着来生……
他忽的就笑了,缓缓的,阖上了眼睛。
我爱你,这是我的劫难。
十三月……彼岸花有引灵之能……
所以……
你会来接我吗……
初次见面,他是温文尔雅的太子爷,她是不受宠的相府嫡女。
他轻言问道:“我们见过吧!”
那时所有人都不解太子殿下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十三月低首咽下心中的苦涩,此生不能了,不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再抬头已然云淡风轻,“回太子殿下,我们……不认识!”
随后一舞反弹琵琶四下哗然。
他盛赞她:“十三小姐果真是仙外之人!”风华宴,他说话不多,但是两次的赞叹,都只为了一个人。
两人被劫杀坠入悬崖谷底,他泼皮耍赖,她淡漠以对。
“本宫不管,你如果不对本宫负责。本宫出去后就昭告天下,你这个狠心薄情的女人,吃完就不认账!本宫一定要弄得尽人皆知!”见她走开,百里倾乾气不打一处来,但明明是警告威胁的话语,话一出口却变了味道,倒像是在撒娇。
十三月选择无视他,站在河边从地上捡了一些石子,便开始投石子。一颗颗石子扔下,水面溅起水花,悠闲自在得很。
百里倾乾撇撇嘴,而后闷声不响的去到刚打的猎物旁,自言自语:“哎,看到没有,看到没有。本宫真是可怜,被人吃干抹净却落了个空。真是可悲可叹啊……”虽说是在自言自语,但声音却刚好让一旁的十三月听得清清楚楚。
十三月眉心跳了跳,现在只有一个冲动,就是堵上他这张嘴啊,有木有。
大婚之日,他邪肆招摇,她笑靥如花。
他不顾身后大臣们和百姓惊异的目光,将准备上轿的十三月拦腰抱起,飞身跃起在骏马之上。
头顶骄阳似火,一对璧人红衣灼灼其华端坐在朗健黑马之上,一时间天地黯然失色。
马上男子红色交领长袍,领口和袖口装饰着深色宽边,不知是花边还是刺绣,黑色镶金腰带,黑底红花蔽膝,华美非凡。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紫眸,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桃花眸子似在宣读着庄重的誓言,“吾与子携手共度一世繁华。”
十三月不管前世如何,但是今生今日你我便是一体。
这红尘痴扰,紫陌千来,你可愿陪我走到最后?
“哇……”惊呼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风移,影动,姿容,绝艳。
精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清丽中显现出了丝丝妩媚,勾魂慑魄;似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般令百里倾乾遽然失了魂魄,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身着绯色纱衣,略施脂粉,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
在百里倾乾话音落下的瞬间,陡然掀开了绯红盖头,静静看着那他,清丽的声响回荡在皇宫的上空,“我我十三月今日嫁于百里倾乾,惟愿执子之手叹流年似水。”
明月殿内,二人嬉笑吵闹,恩爱如画。
百里倾乾不满的皱眉,调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直到看的十三月浑身发麻,“你笑得这么阴险做什么?”
“朕在想是不是朕昨晚对你太仁慈了……才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嗯?”魅惑的嗓音带着无尽的诱惑,在十三月的耳边轻声咛喃,字字入耳如同上古的魅惑。
将泛红的耳根移开,十三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堂堂一国的君主,你竟然公开耍流氓!”
百里倾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警告的扫了一眼随行的宫人,“谁看见了?”
这样明显的威胁谁还敢说实话,宫人们众口一词: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十三月哑然,果然皇权是万恶之源,指着百里倾乾怒吼:“你卑鄙。”
耸肩,摆手,毫不在意,“朕是一国之君,当众辱骂君王你该当何罪?”
“……”
百里倾乾:“你敢辱骂朕,朕要将你就地正法!”
十三月:“你无耻。”
百里倾乾:“无耻就无耻,有本事你咬我啊。”
十三月忍无可忍一口压下……
百里倾乾:“你这个女人,还真咬啊。”
十三月:“虽然我没有听过有人竟然会有这样的要求,但是你是皇上,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成全你啊……”
百里倾乾:“……巧言令色。”
十三月:“臣妾是听从旨意行事。”
百里倾乾气急,一口咬在她的唇瓣上,堵住了她的话。
十三月羞极:“你这人……你这人……”
百里倾乾此刻特别有成就感:“朕现在觉得,根本不能跟你讲道理,强权才是王道。”
十三月苦心教导:“身为皇上应该以德服人。”
百里倾乾毫不在意:“朕一向以德服人。”
十三月气恼:“那你刚才……”
百里倾乾理直气壮:“你是朕的女人,应该区别对待。”
十三月:“你无理取闹!”
百里倾乾:“嗯……”
十三月:“……”
苍茫的夜,风渐凉,离人泪,醉在悠远的疼痛里,寂寞亦如荒凉的歌,思念如卷,丝织成殇……
风是我们的道别诗
你的世界我曾来过
---题外话---柏拉图说:
人生不止,寂寞不已。寂寞人生爱无休,寂寞是爱永远的主题.我和我的影子独处.
它说它有悄悄话想跟我说.它说它很想念你,
原来,我和我的影子,都在想你
——珍惜眼前人,珍惜尚未凋零的花。且行且珍惜,不要失去后才懂得后悔,祝大家生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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