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荣寿堂新上任的管事大丫鬟珍珠到揖翠院传话,说荣寿堂已经摆好了宴席,一众主子已经等在那里,为刘识接风洗尘。
彭瑾以身子不舒服为由,婉拒了邀请。
刘识也觉得彭瑾此时不宜奔波劳神,安顿好了她,才独自去赴宴。
彭瑾终于能够摆脱刘识,自在地吃一顿饭,心情大好,晚饭时多喝了一碗鸡汤。
等到刘识从揖翠院回来时,彭瑾已经梳洗完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烛台上新换的雕花蜡烛,已经剪了几次烛花。
支着下巴在桌子旁打盹儿的云雾,被刘识的推门声惊醒,慌忙站了起来,刚要行礼问安,就被刘识抬手制止了。
云雾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会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地到门外,低声吩咐小丫鬟把准备好的热水抬进净房,供一身酒气的刘识梳洗。
解下衣衫,长腿跨进浴桶里,整个人都浸在温热的水里,刘识才放松下来,脑海里回忆着宴席上父亲鲜见的偏爱和期待,大哥和二哥眼里的羡慕和嫉妒;祖母、母亲、大嫂、二嫂和小妹,甚至三岁的小侄子的刻意堆出来的笑脸温颜,只觉得可笑。
这就是他的家人,在他一朝扬名之后,立刻都丢了先前的漫不经心,一个个地恨不得把疼爱他的心都剜出来给他看。
合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彭瑾的样子来,痴心的、柔弱的、胆怯的,还有坚强的、执拗的、淡然的,刘识的嘴角不由地扬了起来。
无论什么模样的彭瑾,在他的面前永远都是最真实的她自己,无关他的落魄、显扬。
刘识想,自己之所以耐心忍受了彭瑾那么久,被后宅的琐事缠得焦头烂额都没有真正对她冷下心来,大概就是因为那一点真实吧。正是那一点真实,让刘识觉得,还有家人真正地在乎他这个人,而不是他身上的利益。
现在看起来,自己的坚持终于感动了上天,彭瑾终于肯从她自以为是的深情中走出来,正视他了。
刘识想着下午发生在自己和彭瑾之间的第一次对峙,心里头就像是有一朵花在绽放。
彭瑾肯定想象不到,她故作镇定地微笑,却又紧张地挺直脊背的倔强模样,有多么可爱吧。
想着想着,刘识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根狗尾巴草轻轻地拂过来,又拂过去,软软的,痒痒的。
刷地起身,刘识跨出浴桶,湿漉漉地就披上中衣,大步走出了净房,留下了一路的水渍。
守在净房门口等着收拾的云雾,被突然推开门吓了一跳,见刘识头发还湿哒哒地滴水,慌忙道:“奴婢去给三爷拿干帕子绞头发。”
刘识犹豫瞬间,停下脚步,点点头。自己身上湿气重,别凉着了彭瑾。
云雾便从快步从净房里拿了一条干帕子,递给刘识。
大概是被碧螺的献殷勤烦透了,沐浴梳洗这些事,刘识一向是自己动手的。
他倒是想让彭瑾替自己做,但是刚成亲那会儿,他一心怕委屈了她,从来都不舍得让她做这些活儿。后来,则是彭瑾越来越胆怯,总是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竖起厚厚的壁垒,他更没有心情做这些夫妻间的乐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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