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孩儿都咧着白牙,眼放精光地蹦跶着小短腿上串下跳。
棠辞手足无措地看向柔珂,却见她与樵青从车厢里拎出几只礼盒与篮子,自顾自地往寺里去,正眼都未给一个。
万般无奈之下,棠辞只得弯下腰来,抱了一个,牵了一个——对着那个没被抱的还得陪着笑脸哄慰一番。
天知道,她最想抱的那一个,脚步轻盈飞快地,早走没了人影!
却说,自宜阳向皇帝陈述自己不愿婚嫁从奉先殿里出来后便一直在公主府里闭门思过。直至某日,以陆禾为首的一众大臣、御史言官不间断地向皇帝弹劾宜阳种种或真或假或有或无的狂悖无礼行径,皇帝不堪其扰,又被宁妃吹了几句枕边风,心里又确实对宜阳还有怨气,于是下了道圣旨,令宜阳择日轻车简行前往茂州守陵思过,为期一年。
鞠梦白逝世后,陆禾便从宜阳赏赐的府邸搬了出来,仍旧回到自己狭窄简陋的住所起居。
灶房里,陆禾发好了面团,忽闻门外悉悉索索一阵鬼祟声音。
虽是休沐过节,顺天府衙仍有差役巡逻守夜,按理说不该有胆大包天的鸡鸣狗盗之徒四处晃荡才是。
陆禾顺手扛了根棍子,屏息凝神地候在门后。
门果然“吱呀”一响,轻微地,细细地漏出一条缝——渐渐变大,变宽——钻出个满身泥泞臭气哄哄的……人影?
陆禾的棍子转瞬间便要应声砸下,看架势定然得往头上砸出个血窟窿,不死也得掉半条命。
“别别别……别打!”人影猛地一个利落的前滚翻往前滚走,躲开了那棍子。
陆禾听出了声音,棍子扔举在半空中,张大了嘴惊诧道:“宜阳?!”
用来煮饺子的热水正好派上了用场,陆禾挑了两桶,用木挑担到了自己的房间,兑好了冷水,试了试水温,又自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整洁的男装放在木凳上。
“那是皂角。”陆禾向“面目全非”的宜阳指了指,然后又示意了如何使用皂角。
“我在门外,水冷了叫我。”陆禾拔腿欲走,却听身后的宜阳急迫道:
“哎——!”陆禾转过身,宜阳低着脑袋,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支吾道,“我……我一个人会怕……你……你在这儿陪我罢?”
陆禾微怔了怔,才道:“是会怕,还是不会自己洗?”前者好说,后者……就有些不好办了。
宜阳霎时羞红了脸——好在现在脸上一团黑,什么也瞧不清。
“会……会怕……我……我以往在府里……都是有人陪的。”天可怜儿的,她这次当真没有在戏耍陆禾!
拉了张山水浮雕曲屏略作遮挡,又思及水珠飞溅时会否晕透屏纸,于是又寻了几件长袍挂在上面。
陆禾拉了张圆凳,在屏风后坐着,眼睛不知看着何处,道:“我在这儿,你勿怕。”
“好。”
余下,便是长久的静谧,与不时哗啦啦的水声。
屋内门窗紧闭,水汽蒸腾氤氲。
闻着皂角的淡淡清香,陆禾有些恍惚,摸了摸脸颊,果真有些发烫。
应是被热的罢。
“……你,过来作甚?陛下正在气头上,若使他知晓你偷偷溜出来……”
宜阳洗沐洗得心猿意马,眼睛总不自觉地往屏风处瞥,虽被长袍遮住了,只盯着那处看,好似也能安心似的。
“他不会知晓的,宫里赐宴正忙着,守岁他有宁妃作陪,哪里会想到我?”宜阳拂手拨弄了下水面,涟漪弯成小圈往外荡去,看着看着便与陆禾嘴角的两处梨涡对上了模样,唇畔弯出了笑意。
“……”陆禾沉默了会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你总得小心着些,宁妃是鲁王那脉的人,她若将你看得紧些,指不定得抓出多少把柄。”
一串如瀑水花声响——
陆禾知是她出浴了,一时慌得有些手足无措,站起身来踱步几圈:“我……我出去等你。”
“哎——!”宜阳又出声将她叫住了,“我……我不会穿男装,你教教我……”
陆禾:“……”
“你放心,我……我不会趁机对你动手动脚的……”
陆禾:“……好,我说给你听,你站在那里穿,穿好了再出来。”
烛影昏暗的房间里,陆禾纤细清越的声音显得尤为清晰。
说着说着,却蓦地滞住了——
“……”左颊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陆禾愣住了,半晌才羞红了脖颈侧脸向始作俑者轻斥道,“殿下!”
宜阳颇为回味地舔了舔唇瓣,向她轻笑道:“我可未食言。”纤纤玉手指了指下唇,“我动的是嘴。”
陆禾被她这番诡变激得哑口无言,铁青着脸推开她,拔腿便走。
宜阳伸手将她拽住,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温柔地、恳求地、卑下地在她耳畔颤声道:“你想将我推走,令我不受你的牵累,问过我是否同意了么?你这么个十足的没心肝混蛋,我竟将你放在心尖上想了又想,滚热的温度怕是只鸭子都得烤熟了罢,你竟比鸭子还难伺候,怎地都捂不热。你想要我如何做,我都应你,一年那么长,日日夜夜地,你想令我客死他乡么?”
陆禾立时捂住了她的嘴:“什么死不死的!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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