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丽妃点头附和,心里却非常悲哀,“在皇帝眼里,那些自诩忠君报国的大臣连家奴都不如,怪不得出现瞒报事件后,面对那么多证据,陛下还是一味地袒护张苑,完全不顾大臣们的感受。”
朱厚照道:“丽妃,你先去准备,朕这就入内苑听戏,你过了三更再来,朕就不多留你了!”
丽妃早就知道朱厚照喜新厌旧,全靠一些手段才能一直留在皇帝身边,此时她很识相,行礼后便告退出来。
只有到后半夜朱厚照宠幸女人时,她才有机会接近皇帝,而她能分到雨露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
……
丽妃出来后,小拧子坐在台阶上,神情沮丧。
丽妃道:“拧公公这是干什么?为何坐在这儿?”
小拧子眼中泪光闪闪,站起身来正要行礼,然后倾述自己心中的委屈,丽妃却一摆手,小拧子猛地醒悟过来,左右看了一眼,跟在丽妃身后,经妙手回廊来到偏殿的花厅,这才开口交谈。
小拧子急道:“娘娘,您为何之前不帮奴婢说话?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现在已证明张公公就是蓄意隐瞒陛下,这是拉他下马的绝佳机会。”
“是吗?”
丽妃嘴角上勾,似笑非笑,“拧公公找陛下奏事前,其实应该先跟本宫商议一下,你今日行事明显操之过急。”
“这样还算操之过急?事情明摆在那儿,只要现在派人去大同调查一下,明天上午就会有确切的答案,到时就知道谁在撒谎了……如果等张公公自己来禀奏,估计会把黑的说成白的,努力撇开自己的干系,不如先下手为强!”小拧子道。
丽妃脸色严肃,走到窗户前,探头往外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才重新回到小拧子身边,凑耳低声道:“你想拉张公公下马,绝不能在这种事上做文章……你想想当初的刘瑾,欺上瞒下,一错再错,可结果呢?”
小拧子身体抖了一下,随即瞪大眼睛:“听娘娘这一说,为何奴婢会背脊发凉呢?”
丽妃摇头道:“沈大人自个儿都没上疏纠正张苑私自篡改出兵日期之事,那就足以说明,沈大人知道就算陛下弄清楚事情原委,最多也就是打张苑几板子,可陛下的颜面却要因此受损,这也是为何此前那么多大臣联名参劾张公公,陛下依然力挺的原因,因为确定张公公犯错,就是扫陛下的面子!”
小拧子一拍大腿:“哎呀,可不是么?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奴婢怎么就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丽妃再次笑道:“所以有些事还是要经过商议才能做出最好的判断,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千万不要太过武断,当初本宫也觉得钱指挥使能托付重任,结果却……他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本宫劝诫置于脑后,你拧公公不会也如此吧?”
小拧子赶紧表态:“奴婢不敢,在娘娘跟前,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永远听娘娘的吩咐行事!”
……
……
两天过去,沈溪领兵出塞之事在宣府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无法在朱厚照暂居的行宫中形成任何波澜。
或者说,除了皇帝外,几乎所有人都关注着战事的进展,反倒是朱厚照这个始作俑者一头扎进行宫享乐,对战事根本就不管不顾。
张苑刚开始也犹豫是否要把沈溪出兵的情况告知朱厚照,但过了两天发现一切风平浪静,皇帝好像完全不知情,也就彻底放下心来,准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打压政敌,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目标直指胡琏和王守仁。
五月十三,临近黄昏,张苑借助向行宫送女人的机会,面圣时提及发生在河南的那场大水。
张苑一副关心民间疾苦的模样,“陛下,几百万百姓受灾,地方民众死伤惨重,可能是上天对陛下的警示,平定草原固然重要,但民生疾苦同样要兼顾啊。”
朱厚照斜眼打量张苑:“不过是给朕找了几个女戏子过来,唱功还未验证过,就开始以功臣自居,自以为是了?朕几时允许你评断朕制定的基本国策?居然还拿老天示警来说事,你嫌自己的命长了吧?”
张苑神色悲催:“老奴只是想为陛下解忧……”
“解忧就说让人快乐的事情,你现在说这些分明是给朕添堵……朕最厌恶那些喜欢在朕面前说一通大道理,却丝毫不提解决方案的人,朕要的是办实事……你是这种人吗?”朱厚照恼火道。
张苑试探着道:“陛下,其实老奴已有解决方案,那就是委派宣大总督王守仁王大人去河南治河赈灾,如果他能力不足的话,可以让胡琏胡大人陪着……”
朱厚照皱眉:“这就是你所谓的解决方案?为何朕听来,你这是故意给胡、王两位卿家找麻烦?是否当日他二人参劾你,你心怀不满,准备借助这个机会把他们调离朕身边?”
“陛下,没有的事情啊,老奴哪里敢这么做?老奴一向对您忠心耿耿,主要是看到两位大人办事稳妥可靠,这才跟陛下举荐……陛下您想啊,若老奴真要报复,绝对不会举荐他们做大事,干脆直接罗织罪名得了。”张苑连忙为自己辩解。
朱厚照稍微思索,点了点头:“倒也有几分道理。”
张苑微微松了口气,觉得事情有了转机,谁想朱厚照又道:“除了这两位,难道就没人可用?这次朕出征,跟英宗时不同,那时文臣武将均随侍君侧,但现在朕只带了些能派上用场的人才,大多数朝官都留在京城……难道就不可以从中挑选一位治水的能吏?”
张苑不自觉便联想自己在京城有哪些“政敌”,心中过滤一圈,发现真不少,但当前他最嫉恨的却是沈溪身边这批人,甚至对沈溪的恨都不如对王守仁、胡琏的恨,毕竟沈溪是他侄子,张苑总觉得回头能把沈溪发展到自己阵营,最理想的状态其实不是沈溪出塞后兵败身死,而是灰溜溜从草原上逃回来,傲气全消,再剪掉其羽翼,到那时沈溪在文官集团混不下去,只能乖乖听他吩咐。
张苑道:“陛下,从京城选派官员山长水远,不如从宣府这边直接调人,如此河南水患也能及时得到治理。”
朱厚照打了个哈欠:“总归朕不允许王卿家和胡卿家离开宣府,换旁人吧。那个宣府巡抚杨武当日不是也来了?朕记得之前有人举荐过他,说他能力不错,现在宣府不需要他治军,那就让他挂河南巡抚衔,去治理黄河……宣府巡抚迁河南巡抚,官职对等,若让王卿家去却是降职,道理上说不通……就这样吧!”
张苑正要提醒朱厚照,督抚的官职全都是临时委派,官品高低全看挂职高低,就算王守仁是宣大总督,也不过是挂佥都御史衔,并不比杨武来得尊贵。
可张苑话没出口,朱厚照已有定案,认准了杨武,这让张苑倍感无奈,到底杨武是他的人,这可是他煞费苦心从阉党残余中挖掘出来的,是他在西北边军中发展势力极为重要的一环,但朱厚照一句话,就让他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陛下……”张苑不甘心,还想继续申辩。
朱厚照怒目圆睁:“朕已有决断,你还废话什么?再啰嗦别怪朕对你不客气!屁股又痒了,是吗?”
朱厚照这一说,张苑马上想起之前挨的那二十大板,瞬间觉得屁股隐隐作痛,辩解的话只能乖乖咽回去。
朱厚照一摆手:“朕携带的丹药吃得差不多了,出京前朕可是让司马真人继续炼制灵丹妙药,你去函问问看他炼好没有,如果已送达宣府的话第一时间告知朕……这种仙药,朕是一天都不能断。”
张苑暗忖:“什么仙药,就是一堆大力丸,这种东西市面上到处都是,换个壳就成了专供皇帝服用的神仙法宝?”
尽管心里不爽,张苑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应承:“陛下说的是,老奴这就去信询问,定会妥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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