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李家的公子,而她是个家奴,她总不好见了人家就说工钱的事儿。但除此之外真没啥好说的。
李由不这样想,他没见过一个家奴像这般对他敬而远之。他微微有些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他也想不清楚。
在寒洲牵马要走的时候,他说:“你刚才唱的歌我没听过。”
寒洲停住,看了看他,心说,你要听过就奇怪了。这是李家的公子,还是不能怠慢了,所以她笑着“哦”了一声。
李由眉头一拧,我就值个“哦?”
寒洲只好说:“没听过很正常,我也有很多没听过的。”
这下轮到李由“哦。”但“哦”过了以后,才觉得自己真不行,除了带后打仗他真的不会跟人聊天。可是小寒这态度让他很不爽,他总想扳回一局,从书房里那次交锋开始,他这口气就在心里了。
“谁教你唱的歌?我怎么也应该听过一首吧?怎么我一首都没听过?”
寒洲听了扭头想了一下,说:“可能是我的前辈吧,我想不起来了。”
李由一下哑火。那天小寒走后,父亲跟她讲过小寒的事,说她是个病人,头让驴给踢坏了,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不过这丫头怎么看都像个正常人,对做吃的和赚钱都很在行,凡是她说她家先辈如何如何,这话都不能全信,但也只能这样了。她连自己的家都找不着,查她先辈也没有任何意义。
说起来,她是个可怜的人。而且院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很服她,有她在小孩子好管得多,所以别像一般下人苛待了她。父亲最后是这么说的。
寒洲看他没动静,福了下身,打算要走了。
李由却说:“扶苏说,你会陪他去找一种鱼。”
寒洲一愣,我什么时候答应别人去打鱼,我吃鱼还得从集市买。
“就是一种没有眼睛看不见的鱼,他说好像叫盲鱼。”李由补充道。
寒洲想起来了,是有位帅哥这么说过,她那天随便应了。她试探着问:“公子刚才说,扶苏?”
“嗯。”
“哪个扶苏?”寒洲小心地问。
李由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她:“还有哪个扶苏?公子扶苏。始皇帝的长公子。”
“哦。”寒洲不可置信地点了下头。心说,那扶苏原来是个帅哥啊!
她牵着马就要走,李由一看,这是又用一个“哦”把我打发了?他伸手就去拉小寒手里的缰绳,嘴里不满地说:“我觉得你躲着我。”
寒洲放开缰绳,扭头看了看他,这人都三十多岁了吧?怎么这么幼稚?
她正色说道:“公子有什么话可以边走边说,我不能饿,我饿了会出事儿,现在已经有些饿了。”
说完也不搭理他,自已向前走去。李由一看,这是把人得罪了?我没想得罪人的呀!哎?她这家奴当得挺有派头,比我这个主人还牛气!这算怎么回事呢?
心中来气,他不由得拿出治军的腔调来:“前面的,站住!上马!吃饭!”
寒洲扭头看了他一眼,怜悯地摇摇头。心说,此人情商真低,李家的脑子都长你爹一个人头上了。可是你李家也让你爹一个人给连累了。
可惜了这么一个忠勇的将土,投错胎了!
她这怜悯的神情把李由惹火了,这是什么表情,全国敢给他这种表情的有几个?他“啪”得一下甩了一下缰绳,瞪着寒洲。
寒洲看了看他幼稚的样子,悠悠地说:“走吧,上马,请你吃早餐。”然后拿起缰绳,转身上马。
李由绷着的脸一下就绷不住了,就好像是行军的水囊被刺给扎穿了一样,水哗哗地流,一点都没有办法。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变化,想了想早餐,对自己说,我也饿了,就飞身上马,跟上去。
直到三闾巷的豆腐店,李由还让自己的表情端着。寒洲看了眼他那样子,说:“幸亏今天没穿军服,要不我们这小店还不让公子给吓得关张?”说完就走进店里,跟店员打了声招呼,洗了手,直接上手摊煎饼。
倒面糊、磕蛋、抹酱、洒葱花,放薄脆,折叠,一气呵成。搁盘子里放好了,再去豆浆桶里盛了热豆浆,一份套餐端到李由面前:“公子请吧,我放了两颗蛋,你是男人,要多吃点。”
一句话说得李由身心柔软。这小寒杀人不偿命啊,她刚才那句话只能让人想到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现在明白扶苏怎么惦记上她了。切,还假模假式地说去找盲鱼,骗人呢吧?
从小他和扶苏看上的东西都相同,马、铠甲、吃的、玩的……,如今,小寒?
不能!不对!这么别扭的女人谁喜欢她呀,连奉迎人都不会!
扶苏是扶苏,李由是李由,小时候不懂事才跟他一样,大了才不会呢!
……
“公子怎么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寒洲做完了自己的那份,也端过来。
“啊!”李由傻傻地应了一下,忙把煎饼塞到嘴里,吃了一口,他被薄脆的口感惊到了,寒洲见了,噗嗤一乐,转身又另外拿了一张薄脆,递给他。说:“这是薄脆,家里的孩子们都吃过了,公子常年不在家,还没吃过。”
好像两军阵前出了个丑,李由忙低头吃东西,不再言语。豆浆也很好喝,胃里软软的暖暖的,特别舒服。
他窘迫的样子很好笑,寒洲只好陪着说说话:“这豆腐店里的吃食都是我带来的,说起来,咸阳人民生活的改善我功不可没呀!”
李由含了口豆浆差点喷出来,这小寒也太臭屁了吧!
“紧接着,咸阳人民将迎来审美观念的大冲击和大变革,同样,我功不可没!”
李由不行了,一扭头,把豆浆喷在地上,他抬手一指寒洲,“你——”,就咳了起来。
寒洲一脸无辜地说:“公子,你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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