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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十三祖之怒

14小时前 作者: 张敢夫

失魂落魄的范奎,茫茫然的在街上走着,一只血肉模糊的“眼花缭乱”毫无生机的耷拉着,那恐怖的肉芽似乎都没了水分,失去了以往鲜艳恶毒的颜色。

他的身后跟着一辆木推车,几个手下的锅伙闷着头皮拉着车。车上装载着什么物事,看不真切,用草席裹着。

他心不在焉,感觉了无生趣,一直在想着一件事——自己会怎么死去?

街上的行人看见他走过,都赶忙避退,但他今日已经没了那种睥睨天下的霸道和欺行霸市的威武。

有好事的人物在与他作揖,嬉皮笑脸的说着些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

身后的推车轱辘嘎吱嘎吱的响着,像是恶鬼在嚼食血食的声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那间宅子的。

以往他想尽办法找理由找念头都想来这宅子里坐一坐,事无巨细都想与这宅子搭上点关系,但是今日,这宅子于他来说,便是阿鼻地狱一般的存在。

他不想来这里。

但是他不得不来。

这是清流帮农十三爷家的大宅。

人们可以称呼农十三为爷,但他们这些在黑道里混饭吃的人,叫那个垂垂老矣的老家伙,必须得叫祖宗。

“爷”这叫法,是有规矩的,不是开口就可以乱叫的,不是爷的称爷,是要丢俸禄丢饭碗丢脑袋吃官司的,这规矩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庙堂都通用,而这两个地方,更加注重。

庙堂之上,如今王朝的底气不足了,称道就变了。

京城的“爷”规矩大了,津门的也不弱,顺治爷登基称帝时,封王的称王爷,封贝勒的赶着叫贝勒爷,喊驸马爷嗓门都不能洪亮了。那时候被封为王的汉人,像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他们真正的亲爷见了他们也得毕恭毕敬地称爷;而他们见了他们的亲爷也不准当众喊爷,当众王能喊爷的只能是万岁爷,顺治爷,康熙爷。

不说王爷、贝勒爷、能冠之以爷的都是一跺脚四方八邻都心慌的主儿。像阎王爷、官老爷、县太爷、财神爷、土地爷,就是那师爷也了不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冠之于爷的不简单,没有修行的,前世无官无职的,祖坟上没冒青烟的架不住。

如今世道变了,规矩就渐渐松弛了,橘枳不分了,连在官衙行走的都敢理直气壮的领受爷的称号,庙堂之内八旗军队,八旗子弟,不但王爷府中所有的王子王孙都称爷,连王爷府的官员、内勤、看门的老头儿,走到哪儿哪儿都是一片爷长爷短的叫唤。

这叫法不用穿,风吹似的就风靡天下。

津门就在帝都前庭,受到北京感染,爷也叫乱了。

青流帮兴起以后,津门的爷更乱了。青皮、混混、地痞、无赖、乍膀的、耍横的、文身的、挎刀提锁的、拿人查货的、入帮进会的、下三流的物狼瞎子、狐麻子、豺腐子,一夜之间都名正言顺地称爷了。不称爷仿佛就显不出自己不同凡人,显不出自己的地位。

时代渐渐不同了,到今天,王爷不爷了,谁都为爷了,孙子也是爷了。

满大街都是爷。

澡堂子、戏园子、饭庄酒楼、茶馆书摊,当铺洋行,满耳朵灌的都是爷。

人们都是爷了,人们的真爷自然成了祖宗。

农十三就是爷们的爷,黑道祖宗。

试问见到祖宗,谁敢不怕?更甚者,祖宗的儿子还在你的看护下死了,你再去见祖宗,你怕不怕?

不管你怕不怕,反正范奎怕了。

他没怕过红毛蓝眼的毛子,没怕过炸雷般的火枪,没怕过刺骨的刀刃滚烫的鲜血,他就怕祖宗。

作为津门众霸中最大的一霸,清流帮的家业有多大范奎不知道,清流帮之主农十三爷的宅子有多大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清流帮要灭了他范奎,只是眨眨眼睛的事儿。

……

朱红大大门下,两头镇宅雄狮威武异常。

范奎颤着手,拉动了门环。

门开了,官家在门口瞟了一眼,见到是他,有些惊异于他今日没有嬉皮笑脸,也没有让进。他范奎一个混星子的小头头,没这资格进这宅子,高门大户的宅第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乱进的。

但今日不同。

范奎掀开身后推车上草席一角,官家抻着头看了一眼,顿时勃然变色,带着轻视和嘲讽的眼神瞬间被浓浓的惊骇和不可置信所取代。

他赶忙拉开大门,然后一溜烟跑了。

范奎示意拉车的弟兄们跟上,踏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那宅子。

四个满脸惊骇的混星子抬起推车上的木板,木板上草席裹着的,便是昨日上疯狗帮去的青衣六爷了。

他是农十三最小的儿子,也是最有头脑的一位,被农十三寄予了厚望。

范奎才进门,便听到了一声饿狼般凄厉的嚎叫:“什么????”吼声如刀子一般刮出来。

“啪!”

吼声过后,是茶杯落地的脆响。

范奎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了。

身后四个混星子也战战兢兢的随着他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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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范奎看见一对脚尖,然后抬起头。

“砰!”

婴儿手臂粗的一根乌黑油亮的拐杖一下子便砸在了他的头上,血顿时就从炸裂的头皮下涌了出来,范奎晃了两晃,终于还是撑住没有倒在地上。

那对鞋尖走向身后。

范奎听见“嘀嗒”两声轻响,那是两腿膝盖弯曲发出的骨头脆响。

老骨头发出的脆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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