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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敲不动更撞不倒

14小时前 作者: 张敢夫

七月的天,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风中带着滚烫的邪气。

此时在衡阳道上,除了七八人内心犹如五味杂陈,其余所有人们的内心全都充满了与天气一样的热情。

戏会看不成了,大家却都瞪大了眼珠子,瞧着场间的局面该怎么收场,兴致勃勃的看着。

添堵的戏会,硬碰硬的事件,在天津卫逢着这种事情,向例是不碰碎一个不算结。

王路常是真的很愤怒的了,但是碍于羊皮裘老头之前的忠告,始终保持着克制。

以往时候,能动手的,绝不浪费时间瞎扯淡。

他对于官府这种事情,看得很淡,从小就是这样,除了在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的记忆模糊的日子被人死死看紧外,自从在破庙里被王子昂捡走,他过的一直是与世无争自由自在的生活,从来没有人管教过、束缚过他,如今一无所有,更是了无牵挂。

所以他心里并不犯怵,怡然无惧。

冷笑不已的范奎缓缓转过身来,斜着一只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王路常,却见到是个面容犹有稚意的少年郎,中等个子,有些削瘦,眉清目秀,脑门儿锃亮,嘴角带着怒气,微微颤抖着。

再瞧他的打扮,蓝布大褂浆洗得干净,千层底纳布鞋,看起来像个穷书生。

甭猜,哪个小门小户的、有些教养的、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家的“公子哥儿”罢了,碰到这种场面,想要仗义出头,不知轻重地想当个和事佬,然后赚得隐在暗中观看戏会的富贵人家的老爷、奶奶、小姐们的喜欢,然后自会有人招赘他,从此攀上高枝鱼跃龙门。

天津卫有过很多这种事情。

而这种人物,在他范奎眼里屁都不是。

他强抑着怒火,仰脸朝天,露出狰狞的右眼,故意尖了嗓音说道:“今儿惠风和畅,不刮西北风,怎么吹得夜壶直响?”

人群里发出呵呵笑声,此起彼伏。

范奎也笑了,神气十足,从怀中掏出一个磨花的洋料小水晶瓶儿,打开盖子,往掌心中倒出点鼻烟,在上嘴唇两边抹个大蝴蝶,吸两下,打几个喷嚏,越发来了精神。

他盯着王路常看,想要问问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凭什么敢于管教他眼花缭乱的事情,这时候才看见面前那小子怀中抱着个什么。

看着他怀中抱着的小孩儿,范奎微微皱眉,片刻之后眉头便舒缓开来。

“这位大爷,你老开心顺气,抬抬胳臂放他们几位过去就算了,这个孩子的事情,还得你处理!”王路常憋着话头说道。

敢出头管事儿,胆子就算好家伙,虽说他的话茬并不硬,但是那僵硬而愤怒的表情却明显让人看出也是个使横的人。

范奎一直在笑着,听得你不知死活的小子说话,更来了劲儿,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是场间的老少爷们儿哪位没提好裤头,把裤裆下的这位少侠给露出来了?嘿,小子,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是嘛地界,你敢扎一头?”

“我不是什么玩意儿,我也不在这地界扎头,我是个郎中,这孩子被晒死了。”王路常痛心道。

他怀中的,是个道童打扮模样的小男孩儿,如今双眼紧闭,身上气息全无。

这小男孩儿,是他从戏台上抱下来的,这孩子在戏会上扮演的角色是临邛道士杨通幽的童子,因为戏份少,却要一直站立伺候,天气炎热,人们的眼睛全盯着场间唱主角的人们身上,一日下来,竟未发现这孩子在戏台边缘用竹子搭建的用来“奉明皇法旨做法唤杨贵妃幽魂”的道台上被晒晕,然后活活晒死了。

在口出丧语的老大妈手指指向后,场间就只有他顺着老大妈指向的方向看过去,他反应最快,因为他是唯一一个一直注意着老大妈言行的人。

当所有人看着口出丧语的大妈,只有他在大妈所指的戏台上寻找。

他发现了怀中的小道童,他倒在高台下的阶梯上。他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才使得这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原本应该天真无暇的孩子,饥渴劳累到忍无可忍仍旧一言不发依然在忍,最后忍得失去了生命也不敢出言对周围的人说声休息或者讨口水喝,但是他感觉得到孩子在那时候身心所受到的煎熬。

杨贵妃的幽魂没唤到,他的幽魂去哪儿了?

年少的孩子不应该被如此对待,就算生活真的很苦,他们也不应承受。

所以他十分的伤心,而且愤怒。

所以在独自上台,抱下那孩子的尸身后,毅然决然的闯过羊皮裘老头与吴鸣的阻止,来到场间,站在那个看起来是这个戏会负责人的男人面前,向他为这孩子要一个处理和说法。

这孩子的父母在哪儿?

一直以来,都没人发现孩子的状况,想来他的至亲不会在场间,因为父母的眼睛,从来不会不在孩子的身上。

那么,在没有任何人发现孩子的尸身只有他与口出丧语的大妈发现的情况下,在大妈被人围观被人殴打泄愤的情况下,他义不容辞的应该处理这件事情。</div>

他应该代替小孩的父母向管事的人讨要一个说法。

他应该代替那活活被晒死的小孩说点什么。

范奎盯着他怀中的小孩尸体,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阴森,就像是两团鬼火。

“我处理?我处理甚啊?都被好少侠你给处理了的,范爷我干看着就成……”

“在你的地头上,你的人出了事情,你如何只能干看着?”

“我的地头上,我的人,好你妈的小子,亏你还知道这点,爷正在处理着,你出来指手画脚作甚?是不是不把我范奎放在眼里?”这句话,是范奎用吼出来的,他已经出离了愤怒,就是狮王被挑衅了权威。

他狰狞的眼眶中红嫩嫩的肉芽鲜艳欲滴。

他的嘴唇颤抖起来,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凭什么敢于出头?凭什么敢于管事儿?凭什么敢于对他眼花缭乱范奎指手画脚指点行为处事?这充的是哪门子的好汉?

他伸出右掌,制止了周遭暗中手持利刃斧头棍棒的兄弟们,然后一把伸出,握在王路常右边脸颊后方的耳朵头发上,用力一扯。

他要以最蛮横的姿态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郎揉碎在脚下。

一扯之下,他的身形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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