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穆宗同治三年七月十九日,夕阳西下,王子昂躲在金陵一间小庙里发呆。
庙极破,倾颓如坟。
手中一枚金币滴溜溜在转动,阳刻的大清龙,苍老,颓废,批头散发。
然而正在发威。
窗外狼烟滚滚。
思绪飘摇,犹如沉进深海,重而无依,孤独绝望。
恍惚间听见山陵崩塌的轰鸣,十一年的文治武功与豪情,就此化为一抔黄土。
王子昂叹息一声。
一介武夫,孑然一身,有心无力。
旋即自嘲,自家门前雪尚且未敢清扫,又在乱想了。
耳朵轻轻抖动,有细碎急促的脚步声,鼻尖缭绕一丝甜腻的腥。
一个浑身浴血的凄苦女人,捉着一只瘦皮猴。
“啪!”瘦皮猴遭扔弃于庙中。
浴血的凄苦女人翻动松软地皮碎砖,将瘦皮猴埋进去。
“看造化罢!”说罢匆匆离去。
王子昂无声无息由窗柩阴影中走出。
凄苦女人决绝的背影,瘦削尖锐,如一钩朔月。
乱世人命如草芥,庙外百丈之地,草堆成团。
加入一队匆匆人马,浴血凄苦女人出城而去,瘦削身影如入海水滴。
王子昂步出无名破庙,大踏步走开。
青石街面流血漂橹,远处喊杀声震天,无数人化作刀下鬼。
天际炸响惊雷,要下雨了。
王子昂匆匆离去。
今日本为见证一场鸿业的消解,并不曾怀揣着济世救民的侠怀。
脑中闪过杂草与碎砖,以及一对乌黑的眸子。
尖锐刺耳的啸鸣,似婴儿撕心裂肺的嚎。
王子昂微微侧身,一柄长枪钉在身前三步青石板上,裂纹触目惊心。
任由耳际鲜血滑落,加快了远离的步伐。
马蹄声重似擂鼓。
三步之后,王子昂转身,脚尖扭转,肌肉拧结如绳,以点带面,厚重的力量由脚尖潮水一般涌向右拳。
一抹清越的光映蒙了他的眼。
“咔擦”声起,一匹黑毛大马头颅凹陷,倒毙身侧一尺之地。
三步外,站立一个身披重甲之人,手执一柄鬼头大刀,刀锋滑过血滴,刃面光滑如镜。
好刀!好刀法!
“有点儿意思!”重甲人卸甲,面目狰狞。
抖抖滑落指尖的血滴,在脑海中避退一个老人,避退一棵稻草一颗头,避退一间破庙以及……庙中藏着的一对乌黑眼眸,心境恢复平波,拳头捏紧。
执刀者起步,双手共执鬼头大柄。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
此人刀法不伦不类,但威力不减,步法沉稳,属于军中实战型的套路。
刀势滚走如龙,呼啸有声,糅有少林十八滚的影子。
王子昂欺身进前,双腿错步而走,一晃便与执刀者贴在一起,右腿插进敌方胯间猛顶一记,肩头一收一放,避过力劈而下的刀,左拳平直轰出。
“啪!”一声脆响。
来人双手各自捂住咽喉和裤裆,倒地,如炸虾。
又是一拳,闪电一般。
那人太阳穴凹陷,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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