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琮不想和他计较,只说:“你母亲犯错了。”
竟然换来了他更深的嘲讽,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到了能纯熟运用嘲讽的地步了,全茴看着全琮,看着看着就要哭了:“你们总告诉我母亲犯错了,然后把她关到祠堂,关到院子,从来不告诉我是什么,我母亲究竟犯了什么错了,让你们一遍遍地折辱她。”
那恬不知耻的女人竟然还敢利用这绝佳的时期操控她的孩子,柳溪柔柔地说:“茴儿,母亲只是太爱你的父亲了。”
全琮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怒了,滔天大怒,他们家的重长孙,他的侄子,他那英明伟岸的哥哥的儿子,真的被这个女人养废了,她怎么下得去这么狠的心,对全力吩咐道:“把大夫人关到崇英楼里。”
“是。”全茴听到“崇英楼”三个字的时候瞬间就吓傻了,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宣德侯府从不开放,除了重大恶极的女眷都不知道的地方:“我母亲为什么不能去祠堂忏悔?”
“茴哥儿,你母亲不配进宣德家的祠堂。”全琮冷冷地撂下这句话。
全茴很清楚地意识道,长大了才能有很大的权势,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被暗卫抱走的时候他拳打脚踢,一遍一遍地对那道立在夜色中挺立的男子道:“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柳溪却笑了:“你对你自己家的人都这么狠。”看吧,嫁进宣德侯府将近十年,与大公子“琴瑟和鸣”了十年的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是宣德侯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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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琮真的真的,也不想她是宣德侯府的人,更不想多年前自家哥哥只因在街上看了一眼榴花下的明艳女子就丢了心神直至今日,只落下一句:“我曾经当你是过。”
除了这句话,还能再说什么呢?
人与人的感情不过是互相选择,相遇并不意味着持久,正确的选择才能持久。
她和哥哥都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柳溪在身后发狂地大笑:“曾今有过,曾今有过,全琮啊,你的曾今有过还真不值钱。”说要手起刀落发落,便要手起刀落发落。
但其实,说到底面对的人不一样而已,若是他的蕴蕴,他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让蕴蕴受苦。
所以他的哥哥才会多年困在情障里走不出,只能一次次跨上马,在马上靠血刃大凶的血气压抑内心的痛苦。
全力在身后说:“要不要给大公子捎封信。”二公子又把大公子院里的人锁了,大公子即便不说什么,可始终会消磨掉他们兄弟的情谊。
“快马加鞭送过去。”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他的哥哥自己走出来,旁人哪里帮得上忙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派妈妈们看紧一点,别让那人寻短见了。”
上一次为了拿捏他的蕴蕴,就差点在他们面前自刎,若是全珣回来看到一具冰冷的身体,再多的有理也变成可供埋怨的渎职,全琮没有看住。
全力也知晓其中的厉害,点点头,说:“放心吧,二公子,我再派几个暗卫二十四小时盯着。”
“还有,”全琮说话了,“苏炳秋要亲自给我哥哥赔罪。”——死,太便宜他了。
先是来宣德侯府闹,后是去闹宣德侯府后宅的人,看起来衣冠整洁,写得那么一手清丽的青词,可内心肮脏成了那样,不千刀万剐难解心头恨,可还得交给他哥哥,冤有头债有主,因果报应。
到谢怡蕴门前时他整理了一下,等身上的戾气都消失了才进去。
对于喜爱的,关心的人,任何一点她没想到的,一贯忽略的,他都替她想到了。
所以谢怡蕴问他:“都处理好了?”
他只是淡淡地说:“都处理好了。”
“其实该我为你费心的。”说来惭愧,作为宣德侯府二房的正牌主人,房里的事都被全二公子一手代劳了,让她不得不怀疑其实全琮存了养废她的坏心思,不过有人殷勤,也不忍挑明。
全琮没事儿人的笑笑:“哪能你去,我还不敢让你去见那人。”要是柳溪疯了起来,不管不顾朝她冲过来,代价哪是他们担得起的。
谢怡蕴哪能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们都跟风说我坏的是龙子,可我倒觉得是个女儿。”
全琮搂着她笑,把头磕在她的细肩上:“那正好,与你一样是女娇娇,我的好娇娥。”
又不正经了起来,但谢怡蕴一次又一次佩服他,他与她的感情中,一次又一次有人告诉他,她娶不得,不能娶,他没有一次信,告诉他她肚里的孩子不寻常,他没有一次信,他只知道她是他想娶的人,她肚里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他要爱护她与他们的骨血,除此之外,世人信奉的那套和他没关系。
全琮的反叛在此处,他的内心是如此强大,别人不能动摇他半分,所以全琮给她自由的底气在这里。
谢怡蕴在他那里是完整的,是自由的,不仅仅是依附在府邸中的一个妻子。
谢怡蕴也喃喃道:“是个女儿才好呢。”除了自己本身喜欢女儿,更是不相信慧真连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儿是女都猜得到,是儿的话不够是凑巧而已,是她和全琮生出来的,关他什么事。
有了这般洒脱的心态,思绪也活泛了一些,以前有些不敢想,不敢讨论的东西都拿出来说了:“全琮你说,嘉庆帝不厌其烦养了个小孩子是什么道理?”
“不过是有人进了谗言说他身子骨虚,需要龙子阳气,刚好那日曹贵人生了儿子,从此就天天带在身边,孩子大了,都一张床上睡了。”呵,对了,恭维这个愚蠢主意的还有那位不要脸皮的苏炳秋苏大人。
谢怡蕴却沉思了一下,缓慢道:“你说他是不是根本不想退皇位?”
“嗯?”全琮捧起她的头,温柔地注视她,蕴蕴虽然从未在权力中心,从未与其中的人打过交道,但她总能从中看到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此刻,她的红唇说出,“他想立现在跟在他身边的这个孩子当太子不过是因为想在十几年后再废掉这个孩子。”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六王爷这么惊才艳艳他始终不给准信,总是暗示又暗示皇位是他的,却又始终让无德无能没有能力在皇位争夺中活下去的太子霸占那个位置,甚至隐隐让三王爷也觉得皇位有盼头,龙争虎斗,坐拥渔翁之利,不过是那个位置太诱人。
蕴蕴提供了一条很蹊跷的思路,朝中几乎没人这么想,所有的人都认为不过是几个皇子对皇位的贪婪,嘉庆帝还算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可没想到真正恶毒的人是他,是装作每个孩子都是我的骨肉,那么大度的父亲。
全琮不由得激起一身冷汗:“那我们的这个孩子?”
谢怡蕴冷笑:“不是比宫里的那孩子还小一两岁,加上得道高僧加持,全国百姓认可的龙子,你认为嘉庆帝会不会动这方面的心思?”——呵,有些人认为这句话传到了嘉庆帝耳中,宣德侯府二房的孩子就会折损,谁知宫里那人竟迫不及待地期待谢怡蕴肚子里的孩子降世。
嘉庆帝他自己虽然是皇家的孩子,可却是天上降馅饼似的从一个旁系获得了天子的身份,所以他认为谁不能坐这个位置呢,只要被上天认可的,就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什么礼法,什么宗祠,在切实的权力面前不显得可笑吗?因为这些都是此时此刻的掌权者书写的。
帝王将相能有种乎,不过并非人人这么幸运,毕竟皇位只有一个。
嘉庆帝自己是那个幸运的人,所以更要扞卫来之不易的东西。
全琮听了谢怡蕴的分析后陷入深深的沉思,人生不过百载,他又能真正掌控这些东西多久呢?</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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