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肃肃的话语如醒世洪钟,醍醐灌顶般撼动了院中三位医师的心神,多日的错谬之举刑具般鞭挞拷问着自己的医德,再难以抵御疫乱中的劳苦功高而自居。
望着司老深怀疚意地长叹,查、尤两位大夫也已是渐显汗颜之色,师华宸冷肃的面色缓了缓,淡漠的声音添上了一丝温和的慰意:“不过,诸位现下还身处南地,还能留在时刻经受这疫乱威胁的江南,便已是证明三位不负自身医师之名。而此时此刻,依旧在淮、蜀、并三州,在同疫乱的抗争中挥洒着血汗的众医师,也是最值得建苍铭记的。在此,我还要替建苍百姓给南地医师们道一声谢。”
“不敢不敢……”
面对师华宸肃色谨然的一礼,司老连忙惶恐地侧身避让。
“今日听君一席话,胜某行医数十载。老朽深知先时之错咎,又怎敢再受人拜谢。只期往后能尽心奉身于祛疫,让建苍早日度过此灾,重修医德,倾余生于医道……”
司老悠然而叹,深觉自身之不足。正感慨之际,杜家主杜济生手持古籍步入此院,恰见此幕。
“司老、尤大夫、查大夫,你们这是?”
杜济生诧异地暗自瞥顾着这三位医术颇高的医师一脸愧色的样子,不免惊异于是什么缘故才让他们如此。惊疑的目光不禁偏移,下意识地转向了这院中的最后的一人,想必答案应该就在他的身上。
迎着杜济生探视的目光,师华宸颔首致意,微微拱手施礼:“杜家主,近期江南疫乱,杜家承责颇重,真是辛苦了。”
人是面生的,可一望即知绝非凡俗之人,加上这番不卑不亢的语气,虽不凌人侵迫,却隐约给人种敛羽其下的感觉。
再度细细打量了几眼,墨色常服并不从窥见其身份,但杜济生却约莫觉出了什么。
“公子谬赞了,杜家承蒙建苍的诸位医师不弃,觍颜受了医门之首的名头,逢此天灾之际,又怎能坐视天下生民受此大灾?更何况,治病救人,原便是医者本职,又何来辛苦之说?”
“杜家主谦言了,若不是杜家倾力抵御疫病,疫乱蔓延之势恐怕更加难以控制。正是因为有杜家在,这场疫乱还不至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师华宸语气清淡,墨瞳幽幽,注目向杜济生的视线宛若冰河延及,深幽且凝,教人不敢直触。
“就是不知……杜家倒底何时才肯真正施为,祛除病疫?”
杜济生本是温然而笑的,此句一入耳,却犹如神临霹雳,浑身一个战栗,继而便猛然惊醒般看向师华宸,圆瞪的双目中溢满了惊骇。而师华宸面上犹如通鉴一切的冷定,则更是让其心跳陡增。
“杜家主,您这是怎么了?怎的忽然便是面色大变?可是多日劳累,身体不适?”
司老略显担忧地看着杜济生不甚好看的面色,及时地附上了关怀。
杜济生被他的话吸引过去,这才隐隐发觉,似乎在场的三位医师都不像是听见青年那后半句话,而只是乍见自己骤然变色。很显然,这句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而他,霎时间便已是猜测到,眼前这位年轻人的真实身份。
“无妨,多劳司老挂念,一点小毛病,不必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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