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奴婢知错了,恳请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见夏蝉双膝一软,低垂着头跪倒在地,潘爱子一颗心似被人用力揪着般疼,弯腰,双手搭上她的肩膀,细弱蚊呐道:
“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也很任性,可是我真的想见他一面。”
抬头,夏蝉已是泪流满面,默然颔首,一旁的金粉瞧着也是泪如雨下。
院内,有风吹过,拂落枝上的积雪,沙沙作响,似叹息……
未到日落,整个笼香阁便已很是冷清寂寥了,除了潘爱子、夏蝉、金粉,再无旁人。
金粉早早的就将宫门给闭了,想来潘爱子被废一事,应该早已传遍整个后宫了,如今的笼香阁应该是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不祥之地了。
夜幕降临时,因着没有食欲,潘爱子草草的吃了几口夏蝉做的饭菜,便静坐窗前,等待子时到来。
子时刚到,收拾妥当的夏蝉默不作声的跟在潘爱子身后,主仆二人沿着密道出宫。
爬出密道的那一刹那,潘爱子只觉得心莫名的轻松了,就连呼吸都觉得畅快淋漓。
“姑娘,若是你觉得宫外好,那见过王爷之后,咱们就远走高飞吧!”
瞧着月光下,满脸释然的潘爱子,夏蝉犹豫片刻,轻声提议道。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王爷刚去西南边关,咱们就消失了,相信皇上必定起疑,到时莫说你我无处逃遁,还会连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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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唇角露出一抹无奈苦涩的笑,潘爱子接着道:
“有时候,人在局中,不是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的。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见过王爷之后,回宫,细心部署,静待机会。走吧!”
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狐裘,潘爱子率先朝前走去,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有些长,模糊不清,一如难以捉摸的命运;夏蝉静默不语的紧跟其后。
皇城分东西两个城区,有中间的主干道隔开,白日里,主干道两侧的商铺很是热闹,熙熙攘攘,尽享皇城繁华。
西城区居住都是些讨生活的贩夫走卒,平明百姓,建筑皆是白墙黑瓦,十分朴素。与西城区的简陋不同,东城区居住的差不多都是皇公贵胄和富商,建筑皆是气派豪华,皇城的守卫也巡逻的极是尽心尽力。
凭着潘爱子与夏蝉两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想要混过巡逻守卫,顺利抵达靖王府,当真有些异想天开。
潘爱子自然知晓这一点,故而并未带着夏蝉犯险,而是直奔西城区,照着银粉当日告知她的地点,找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客栈,与掌柜对了暗号之后,便休书一份,让掌柜送去靖王府。
因着薛靖还未来,客栈又靠近明湖,鬼使神差的,潘爱子便带了夏蝉朝明湖行去。
皎洁的月光下,明湖一如记忆中那般安静美好,四周的积雪将月光折射进湖面,恍惚间,明湖的四周莹莹生辉,倒令明湖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当年,她与薛谨之结缘于此,如今,湖依旧,月依旧,情却不再是那情了。
而今想来,或许薛谨之根本不曾真心爱过她,当日他喜欢她,很可能是因为她的单纯,他爱的只不过是他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如今,世易时移,身为帝王,朝政的暗流涌动,她的伪装被拆穿,都让他正视到,所谓的单纯,只不过是虚幻不存在的,好似神话故事。
所以,他不再需要单纯,所以,他绝情的将废了她。
“姑娘,外头挺冷的,咱们还是回客栈吧!小心冻坏了身子。”
“你若觉得冷,就先行回去吧。”
眼下,也唯有寒冷的空气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能够让她忽略掉心中那隐隐的痛。
正如季林曾经说的,爱上一个人,一刹那便已足够,忘记一个人,却很可能要一辈子、经剜心之痛才行。
薛谨之如今这般待她,但她却无法忘却他的好。
身后静默片刻,便响起夏蝉离去的脚步声,潘爱子也不做理会,依着对夏蝉的了解,想来她应该回去给她取手炉之类的保暖之物了。
静静的瞧着湖面上倒映出来的憔悴的容颜,一颗豆大的泪水滑落,在湖面激起圈圈涟漪,模糊了湖里那张苍白的容颜。
有风刮过,觉得寒冷刺骨,为了取暖,潘爱子慢慢的蹲下身子,双臂交叉抱肩,身形好似蜷缩在母体中的婴孩,脆弱的让人心疼。
“唉……”
一声轻叹忽地响起,随即,一件漆黑的毛皮披风盖在了潘爱子瘦弱的身子上。
自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潘爱子回首而望,清澈明亮的双眸正好对上薛靖那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眸,曾经,这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是玩世不恭与不羁,而今却已被浓浓的疼惜溢满。
“你一向都不是个冲动的人,为何今夜却冒险出宫见我?”
月光下,如黑曜石般的双眸中有异样的光芒跳动,薛靖轻声问道。
若是在走之前听到心中想要听到的话,那么他此去便再无遗憾了。
低眉垂眸,并未回答薛靖的话,柔嫩的双手握住薛靖略微有些冰凉的双手,静默片刻,潘爱子方幽幽道:
“值得吗?”
突然被潘爱子握住双手,薛靖的心猛地一颤,先是一怔,旋即掷地有声道:
“就像往日说的那般,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你真的很傻。”
假如她幼时遇到的薛靖,假如她当初任由公孙蓉儿摆布,认命的嫁给薛靖,那么现在的结局会不会是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呢?
终究只是假如罢了,不可能实现的,今夜过后,她与他,便是天涯相隔了,或许,会是阴阳相隔。
“雪……”
“嘘!就这样安静的坐着吧!就这样便好。”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潘爱子坐直身子,抬眸望着薛靖如花般俊美的容颜,柔声道:
“王爷,此去边关,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因为你答应过好,这辈子,一定会护我周全的。”
低头,注视着潘爱子清澈明亮的双眸,薛靖试探性的碰触她的手,见她没有退缩之意,手指便与她的紧扣,郑重其事的保证道: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也会早些回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等到皇兄彻底将你遗忘之后,我便想办法将你从宫中带出,带着你隐居世外,看潮起潮落,看旭日夕阳……”
带着满腹困惑起身下床,潘爱子拾阶而下,路过客厅,推开房门,整个庭院寂静无声,难免显得冷清。</div>
手里端着一盆刚浆洗好的衣物,自小拱门处步出的夏蝉瞧见潘爱子衣着单薄的站在房门边,慌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近,秀眉微蹙道:
“姑娘,外头天寒,别冻坏了身子。”
“夏蝉,我们是怎么回宫的?”
任由夏蝉轻推着往房内走的潘爱子侧首而问。
“王爷今早进宫要与太后辞行,用马车送回来的,宫中无人察觉,姑娘尽可放心。”
“哦。”
轻轻颔首,突地似想到什么般,潘爱子再度询问道:
“王爷走时,可有留下什么只字片语?”
自屏风上取下纯白的狐狸皮大氅给潘爱子披上,夏蝉歪头细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柔嫩的唇角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潘爱子只觉得心暖暖的,为的只是薛靖无条件的信任。
若是换做旁人,定会怀疑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出宫的,进而刨根究底,可他没有,一如他所说的那般,付出就够了,旁的根本不值得去关心和理会。
自打回宫之后,就很少见潘爱子笑的夏蝉瞧见她此刻神态,心不由一沉,却没有将顾虑脱口而出。
就让姑娘心里留个念想吧,这样往后姑娘幽禁的日子或许就不会感到孤单寂寥了。
“姑娘,你暂且在客厅内稍坐会,奴婢去把衣服晾了,立刻去做早膳。”
“夏蝉,早膳还是由我来做吧,难道你忘了,回纥国师说我应该多运动运动吗?”
“可是……”
“别可是什么了,就这样定了吧。”
夏蝉与金粉愿意陪她留在这笼香阁过苦日子,她心中已是感动的紧,若是再使唤她们二人做这做那,她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不容夏蝉拒绝地决定罢,潘爱子步出房门,往厨房行去……
因着有薛谨之的旨意,笼香阁内的人都不许出宫门半步,生活的一应物资俱是由外头的宫女太监定时送来的,故而少了夏蝉与金粉的出外打探,宫里有何风吹草动,潘爱子自然无从知晓。
说也奇怪,她被褫夺夫人身份后,也无人上门耀武扬威,给以难堪。
清清静静的过了十几日,这日,正是元宵佳节,想来外头定是张灯结彩,喜庆不已。
夏蝉准备了一桌虽不丰盛,但却精致的晚膳,潘爱子招呼金粉和夏蝉与她同桌而食,吃到一半,有孔明灯升起,飘在空中,着实好看。
正当三人看的出神之际,忽地,密道的出入口响起一阵有条不紊的敲击声。
金粉起身跑去摁下博古架上的梅花图文,然后满面欢喜的正欲迎接银粉的出现,然出其意料,也出乎潘爱子与夏蝉意外的是,从密道出入口步出之人,却是消失了很久的拓跋君豪。
魁梧挺拔的身姿经过在外头风霜的洗礼越发健壮结实,然那张刚毅的俊脸上却流露出疲惫之色,锐利的双眸在瞧见潘爱子时,像是烛火被点燃般,散发出温暖夺目的光芒。
“夫人,我回来了。”
“你……”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为的是拓跋君豪平安归来,然欣喜的话语刚到嘴边便咽了回去,潘爱子阴沉下脸,冷冷道:
“你还回来做什么?”
内心满腔的相见之喜因潘爱子的冷漠而转化成深深的失望与愤怒。他为了她,远赴西夏,采摘“梭罗果”,差点连命都丢在西夏,而今见面,得到的却是这般待遇。
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因着握的太过用力,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拓跋君豪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令室内之人均是身心一颤。
“拓跋公子,你回来便好了。看你面有疲惫之色,这一路定是辛苦了,不如先回屋休息吧,奴婢这就去给你烧热水去。”
望了眼面无表情的潘爱子,暗叹一声,夏蝉走近拓跋君豪,打圆场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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