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认出是薛靖所乘的马车,遂急匆匆迎了上去,嘴上则喊道:
“王爷请留步,奴婢是笼香阁的夏蝉。”
只听得车内响起薛靖温和的嗓音,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面有疲倦之色的薛靖探出半个身子,语声温和道:
“夏蝉,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爷,您快些随奴婢去笼香阁吧,晚了,奴婢怕夫人会出事。”
“夏蝉,你先别急,上马车再说。”
待得夏蝉上了马车,薛靖忙吩咐车夫调转方向,直奔笼香阁而去。
“夏蝉,究竟发生何事了?”
望着薛靖焦急的俊颜,夏蝉将自从薛靖离开之后笼香阁内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知他知晓,只听得薛靖一颗心被高高的悬起,不安的紧。
深吸口气,稳住慌乱的心,薛靖心思急转。
皇上夜宠妃子,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他该如何做,才能阻拦皇上伤害爱子的同时,又合情合理呢?
左思右想,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薛靖掀开车帘,吩咐车夫调转马头,直奔养心殿右侧旁的宫殿而去。
笼香阁内,因着娇躯柔弱,难以承受薛谨之疯狂掠夺的潘爱子最终硬生生疼昏了过去。
醒来时,床头只有眼圈红红、满面焦急担忧之色的金粉在旁伺候着。
强忍着身上剧烈的酸疼,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可以自由活动,潘爱子方挣扎着欲坐起,金粉慌忙上前搀扶,并将枕头垫在其腰上,好让她坐的舒服些。
“他走了?”
眼神有些虚空的瞥了眼窗外的天色,估摸着应是四更天了。
依着薛谨之那容不得他人半点背叛的性子,若是猜得没错,对她的惩罚天明便会传来了。
“姑娘,前些个日子还好好的,怎地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静默片刻,金粉终究没能按捺住,哽咽道。
“时也,命也。”
似柳絮般轻柔的言语自潘爱子略显苍白的唇中溢出,不甘多过认命。
“金粉,去收拾些细软,天亮时便投奔去紫薇宫吧。”
听得潘爱子如是说,金粉先是一怔,旋即跪倒在地,摇头坚定道:
“姑娘,无论发生何事,奴婢一定要与姑娘同在。再说了,所谓墙倒众人推,也不见得静妃娘娘肯收留奴婢。”
见金粉执意不肯,潘爱子也不再勉强,若有所思的望着紧闭的窗户,静静的发起呆来……
不知不觉间,新年的第一缕曙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冷清的室内。
一夜不曾合眼的潘爱子突地觉得一阵心悸,揪心的疼令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察觉到潘爱子异样的金粉慌忙问道:
“姑娘,怎么了?”
“没事,许是昨儿个不曾休息好,心口有些发紧发疼,你去拿颗前些时候回纥国师给我配得护心丸来。”
瞧着金粉慌慌张张的背影,潘爱子置于柔软锦被上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
她的身子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的紧,怕是真的如回纥国师预计的那般,可能捱不过今年了。
“姑娘,来,快些将这护心丸服下。”
一手端着杯水,一手拿着药丸的金粉慌忙坐到床头,眉目间尽是紧张之色。
服下药丸,单手轻抚着心口,直至觉得呼吸顺畅,舒适了些,潘爱子方望着金粉,故意岔开话题道:
“金粉,怎么不见夏蝉?”
“她……”
见金粉支支吾吾,根本不敢直视潘爱子清澈明亮的双眸,心知事有蹊跷的潘爱子忽地阴沉下脸,沉声道:
“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敢欺瞒姑娘,昨儿个夜里……”
金粉将昨夜夏蝉因为害怕潘爱子会出事,跑去寻找薛靖帮忙,以及后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直听得潘爱子背脊阵阵发寒,冷汗直冒。
夏蝉做事一向稳重,怎地昨夜就没沉住气,跑去找薛靖了呢?
这样一来,越发坐实了她与薛靖有染这一原本子虚乌有之事了。当真是关心则乱啊!
也不知他们先下怎样了?薛谨之会如何处置他们?
见潘爱子面色铁青,浑身颤抖不已,不知事情严重性的金粉小心翼翼道:
“姑娘,你是不是还是感觉身子不适啊?奴婢这就给你去太医。”
语毕,金粉转身欲走,却听得潘爱子语声甚是急切道:
“我没事,不必去请太医了,你速去打探王爷与夏蝉的消息。”
“可是……”
夏蝉姐临走时一再叮嘱,凡是都要以夫人的身子为重,眼下夫人分明身子不适,她若弃之不顾,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啊。
可若不依夫人的意思行事,怕会惹她不快,当真是左右为难啊。
“本宫现在还没失势,你这么快就想不听本宫的命令了吗?”
“不敢,奴婢这就去。”
战战兢兢的回应罢,金粉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朝楼下行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心下焦急的潘爱子正欲起身下床,便听得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心下不由奇怪。</div>
探头朝屏风处张望,只见一抹翠绿色的身影急匆匆绕过屏风,出现在潘爱子的眼前,赫然就是夏蝉,紧跟其后的则是刚出去不久的金粉。
“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感谢菩萨,阿弥陀佛。”
三步并作两步行至床前,见潘爱子平安无事,夏蝉悬着的心方放下。
“我没事。你怎么样?皇上可有为难你?”
“没有。”
答的太过干脆,反倒越发令人起疑,更何况潘爱子是何等聪明通透之人,当下便追问道:
“夏蝉,你是知道我脾气的,快说。”
劈头盖脸的寒意冻得夏蝉身心猛地一颤,正欲如实回话,忽听得院内响起太监细尖的嗓音:
“圣旨到,风夫人接旨。”
暂时搁下对夏蝉的问话,潘爱子在金粉与夏蝉的帮助下穿戴好衣物,身形有些不稳的下楼接旨。
那前来传旨的公公与之先前册封潘爱子时卑躬屈膝的态度可谓是判若两人,此刻的他,眼高于顶,轻蔑的瞧了眼跪倒在地的潘爱子,故意拿着姿态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简单明了,褫夺了潘爱子的夫人之位,并且将其终身幽禁在笼香阁内,不得她再与外界有任何联系。
好似时光倒流一般,前世的她,也曾受到过这般的对待,那种与世隔绝的寂寞空虚感,足以将人逼疯。
“姑娘,你莫要太伤心了,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得皇上看清事实真相,会回心转意的。”
朝金粉使了个眼色,合力将潘爱子搀扶到桌旁坐下,面露心疼之色的夏蝉出言宽慰道。
深吸口气,稳了稳错综复杂的情绪,潘爱子故作轻松,笑着回应夏蝉道:
“你说的极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这般待我,已经很是宽容大度了。夏蝉,这圣旨你怕是早已知道了吧?那皇上对王爷又作何处置?”
犹豫片刻,低眉垂眸,夏蝉嗫嚅着唇,语声细如蚊呐道:
“王爷为了辟谣,已经答应皇上去西南边关支援四王爷了,明儿个卯时就出发。”
如遭雷击,潘爱子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形不稳,幸好金粉及时将其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清澈明亮的双眸泪意弥漫,心头苦涩不已。
薛靖又何必为了她一个废妃牺牲如此呢?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
“姑娘,想哭便哭吧,千万别把自个的身子憋坏了。”
瞧着潘爱子强忍的模样,夏蝉只觉得鼻子酸酸的,低声规劝道,心头从未似此刻这般恨过薛谨之和冰冷的皇宫。
当初,姑娘进宫时,皇上对她是何等的呵护和关爱有加,即便因着前朝之事,皇上不得不明里疏远姑娘,但暗里对她的宠爱始终不曾减少分毫。
没想到的,只不过是短短的月余而已,疼爱不在,剩下的只是冷漠。果真帝王情爱脆弱如瓷器,一碰便碎了。
拢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潘爱子将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硬是逼回体内,深吸口气,语声力求沉稳镇定道:
“夏蝉,我估摸着笼香阁打今儿个起,应该再不会有人来了。我想趁着夜深人静时,出宫一趟,送送王爷。”
薛靖曾三番两次的救过她,他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自己命不久矣,她不想还没有和他告别,就从此阴阳相隔。
“姑娘,若是让皇上知道,会……”
“我主意已定,你和金粉若是怕会被牵连,此刻便收拾了包裹,另投别宫吧!”
眼神有些失焦的瞧着外头那些拿了包裹,正偷偷摸摸离去的宫女太监,潘爱子的唇角浮现一抹凄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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