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段漂泊的岁月中,少爷遇到了酷似风夫人的小女孩,为了纪念风夫人,少爷便给她取名为潘爱子。再后来,少爷终究因为太过思念风夫人而抑郁成疾,不久便撒手人寰了。小潘爱子见不着少爷,便整日哭闹,小人没办法才假冒少爷之名,希望小潘爱子也能似少爷那般望梅止渴。久而久之,便习惯成自然了。”
季林的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不但巧妙的解释了他和爱子姓名的由来,还打消了太后心头的疑惑。
“难怪你的身上有他的影子,原来你是他的贴身小厮。”
听到季林已然离世的消息,太后身子猛地一震,之后喃喃低语道,面有凄清悲凉之色。
同为女子,潘爱子是同情太后的。
毕竟得知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到死的那一刻,心里牵挂的始终都是别的女人,那种滋味想来是不好受的。
但是作为敌人,见到太后此番模样,潘爱子又觉得心情舒畅。
眼前这个掌握着他人生杀大权的女人,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做失去的滋味。
“你说他死了,那他现今葬在何处?”
有些失神的双眸再度恢复原先的锐利,注视着跪倒在地的季林,太后沉声问道。
“葬在雁荡山,具体是在……”
详细的将坟墓所在的位置说出,语毕,季林再度静默不语。
跪在一旁的潘爱子偷眼瞧了瞧季林,见他面不改色,似是所说真言并非杜撰,而是当真存在,心下不免感动不已。
季林为了保住她,竟然放弃了自己一贯坚持的、做人要坦荡的原则。
“待哀家查明真相,若是事情确如你所说,哀家对你二人再做定夺。”
冷冷说罢,太后转身,脚步有些急促的往笼香阁外行去。
“子儿,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快些起来。”
待得太后离去,季林慌忙起身欲扶潘爱子,却被其脸上陌生而又略微有些疏离的神色所惊。
“季叔叔,你适才与太后娘娘所说的话语可是真的?你当真不是季林,而我也不是风夫人的女儿?”
明知季林乃是信口胡诌,潘爱子却佯装信以为真。
私心的,她想要借季林所说之言,彻底结束两人之间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隔世情缘。
望着潘爱子娇嫩绝美的小脸,季林光华内敛的双眸之中闪过苦笑,犹豫片刻,最终艰难道:
“是。”
“你骗人,我若不是风夫人的女儿,那我是谁的女儿?你骗人,你骗人,呜呜。”
好似天突然塌下来了般似的,潘爱子眸中猛地浮现出震惊之色,难以置信的哭叫道。
“子儿,别哭,季叔叔……”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看到你,你给我滚,滚出去。”
拼命推着季林的身子,潘爱子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好,我走,我走,但是你别再哭了,千万别再哭了。”
泪眼迷离之中,目送着一步三回头、面露心疼不舍之色的季林,潘爱子的心中升起浓浓的不舍与凄凉。
往后,在这深宫之中,甚至是整个人世间,她都要孤军奋战了。
闪电划破苍穹,雷声滚滚、震耳欲聋,倾盆大雨无情的浇着世间万物。
白茫茫的雨水之中,只见身子湿了大半的夏蝉顾不得地上水洼,沿着青石小路,飞奔到已然瘫坐在走廊上的潘爱子身前,面有焦急之色道:
“姑娘,地上湿冷,小心伤了身子,奴婢扶你起来。”
“夏蝉,我,他,呜呜……”
语不成句的潘爱子在夏蝉的搀扶下站起身子,话未完,便趴在夏蝉的肩头哭了起来。
自从认识潘爱子以来,她留给夏蝉的都是心机深成、喜怒不行于色的印象。
似现在这般哭得伤心欲绝、宛如孩子般的脆弱模样,着实令夏蝉感到即惊诧又心疼。
“姑娘,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轻拍着潘爱子纤细的背脊,夏蝉柔声细语的轻哄道。
哭了一阵子,心头的抑郁得到了些许缓解,潘爱子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就着衣袖,擦干粉嫩小脸上的泪水,语声平静道:
“夏蝉,我累了,先上楼歇息了。”
语毕,也不待夏蝉说些什么,便径自步入房内……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一夜辗转难眠,天明时分,容色憔悴的潘爱子静静的坐在窗前,双目失神的望着庭院内翠绿一片。
依着季林的性子,必定会再去求公孙蓉儿带他进宫,未免他再沦为别人的棋子,说什么她也要想办法打消其进宫的念头。
“姑娘,今日想要吃些什么,玩些什么?”
拾阶而上的夏蝉绕过屏风,见着潘爱子衣着单薄的坐于窗前,忙将手中的铜盆轻放于盆架上,急走几步至床头的矮几前,拿起一件鹅黄色的外衣,近身给潘爱子披上。
“食无味,也没什么想玩的。”
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坐姿,潘爱子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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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夏蝉只得静默不语的立于一旁,室内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似是看厌了窗外的景色,潘爱子微微侧首,面上泛起一层若有似无的浅笑,低声道:
“夏蝉,去浣衣局把金粉给我叫来。”
眸中闪过惊讶之色,夏蝉却并未将心头的疑惑问出口,只是福了福身,便往楼下而去。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在其余小宫女的伺候下,已然梳洗完毕的潘爱子随便吃了些清粥小菜,便遣退所有的宫女太监,独自一人立于客厅左侧的书桌前,手持狼毫,将窗外的雨景细细绘于雪白的纸张上。
“姑娘,奴婢将金粉带来了。”
闻言,潘爱子将手中的狼毫搁于笔架上,视线掠过夏蝉身边的金粉,最终落在夏蝉身上,微微颔首道:
“好,你在外守着,记住,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
待得房门紧闭,潘爱子自桌后步出,行至离金粉只有三步之遥处站住,语声不温不火道:
“金粉,把这份信交给银粉,要她务必将信中所说之事办妥。”
不敢有丝毫怠慢,金粉慌忙接过爱子手中的信,小心翼翼的藏于袖袋之中。
正当潘爱子转身要去摁博古架上的梅花图纹时,忽听得室外响起夏蝉大声的请安声:
“奴婢参见皇上。”
得知皇上就在门外,金粉立时慌了手脚,如今她乃是戴罪之身,无端端出现在笼香阁,势必会引起皇上猜疑。
若是皇上追问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她该如何作答?
“无需惊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微微蹙眉,眼神中略有不悦的瞪了眼金粉,沉声说罢,潘爱子褪去脸上冷淡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悲凉无助。
“吱呀”
随着房门的开启声,一抹挺拔修长的身影携着满身尊贵气息,沉稳的步入房内。
因着潘爱子是背对着房门而坐,故而未曾看见薛谨之眉梢眼角的疲倦之色。
薛谨之自身后刚将她娇小的身子拥入怀中,还未来得及吸取她身上干净纯真的气息,潘爱子便不依的边挣扎,边伤心欲绝的哭泣道:
“谨哥哥,你不要抱爱子,爱子只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不许说浑话。”
皱紧俊朗的双眉,薛谨之扳过背对自己的潘爱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沉声喝道,随即又缓了神色,柔声细语的安抚:
“子儿,别哭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在我的心目中,永远都是最美好的。”
“我不信,曾经季叔叔说他不会期满我任何事,到头来,他却对我撒了弥天大谎。你们都喜欢撒谎。”
明知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仗着平时薛谨之的宠爱,潘爱子以为他会从前那般耐着性子哄她,却没想到,薛谨之面色突地一寒,双臂松开她娇小的身子,冷声道:
“看来是我平时把你惯坏了。等你不哭不闹的时候,朕再来找你。”
一个“朕”字,将彼此间的距离猛地拉开一大截。
似是被薛谨之的怒意吓到般,潘爱子止住了哭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下却是冷笑不已。
哼!前一刻还对她关爱有加,转眼便冰寒以待,这就是帝王的爱,不堪一击,反复无常,比之夏日的天还要令人难以揣摩。
心下烦躁的薛谨之硬着心肠背转身子不去看潘爱子楚楚可怜的娇颜,双手负于身后,大步朝室外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压抑的气氛让人感觉呼吸都困难。
缩在一旁的金粉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潘爱子,就会无端挨骂。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出乎金粉意料的是,潘爱子始终沉默平静,面上不曾浮现半点怒意与委屈,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径自走到博古架前,摁下梅花形图纹,待得密道开启,潘爱子方平淡道:
“金粉,速去速回。”
“是。”
虽然惊愕于潘爱子的反应,金粉还是不敢多做停留,忙忙行了礼,快步走入密道,仿若走的慢了,就在劫难逃。
关上密道,潘爱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抚平身上略微有些皱了的衣裙,缓步行至桌旁坐下,扬声对外唤道:
“夏蝉,你进来。”
侯在门外,见着薛谨之怒气冲冲离去的夏蝉正襟危坐的步入房内,小心谨慎地低声道:
“姑娘,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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