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意他会问这个,愣了一瞬忽然轻笑,“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秦陌芫冷漠转身,讥讽轻蔑的声线砸了过去,“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垂在袖袍两边的双手紧紧攥着,眸底的恨意昭然若现。
韩九忱跟在她身后,低声道了一句,“想杀我的人太多,不差你一个。”
*
今日的天很是阴沉,亦如她的心情。
与童豆豆告别,她便被一群禁卫押着走到皇城外。
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她的两侧都是禁卫军。
秦陌芫紧紧攥着缰绳,忽然发现手臂无力,那力道只能攥着缰绳不让自己摔下去。
怎么回事?
难道是——韩九忱?!
脑海里瞬间闪过方才在宫里,他袖袍在她眼前划过。
莫非是他在袖袍里动了手脚?
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身后,直接撞进韩九忱深沉泛着笑意的黑眸。
男人薄唇微动,无声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他说,“我知道你懂唇语。”
第二句,他说,“在你到达北凉之时,药效便会散去。”
狠狠咬牙,她转头冷冷看向前方。
韩九忱不放心她!
慕容燕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慕容芫,朕会祈祷你在北凉活的痛苦一些。”
他也已经给北凉的人打了招呼,好好对她!
那人想必比他更想让慕容芫死!
秦陌芫紧攥着缰绳,直接无视慕容燕璃的得意嘲笑。
马蹄声响彻,渐渐离开城内,朝着城外而去。
秦陌芫回头,看着祁安城的城楼,那一眼,仿佛在城楼上看到了父皇。
一袭明黄色龙袍,慈爱的笑着,对着她招手。
上次一别,她再也没有机会看到父皇对她笑了。
转身看向前方,单手护着腰间的依旧绑着的坛子,声音很低,“梓墨,我们一起离开。”
*
当明净他们找到秦陌芫时,她刚出了祁安城。
祁安城发生的事他全听说了。
慕容燕璃坐上皇位,白梓墨为了救秦陌芫死了。
秦陌芫也被送往北凉当质子。
没想到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更没想到白梓墨竟然死了。
站在远处,他看着被禁卫围在中间的秦陌芫。
一袭白衣,脸色冰冷,比起以往消瘦了许多,周身的气息仿若毫无生气,更像是死人身上的寒气。
她左手紧紧护着腰间的坛子,唇畔紧抿,攥着缰绳朝前而行。
他知道,那坛子里是白梓墨的骨灰。
明净低头,敛去眸底的黯伤。
九罗刹站在他身后,白的披风的风貌下,一双双黑眸皆是落在远处那抹身影上。
明净蹙眉,冷冷出声,“虽然爷失忆了,但总有恢复记忆的一天,在这之前,你们必须护好秦公子,万不可让她出现任何差错,听到没有!”
九罗刹领命,风貌下的黑眸里都卷着怜惜。
*
北凉东宫,男人一袭白袍站在庭院,俊眉紧拢。
外面传来清风的声音,“爷,蓝姑娘来了,要见您。”
“不见。”
男人声音清冷,卷着不耐。
清风恭敬应声,“是,爷。”
他转身离开,紧抿着唇。
如今朝中局势已定,太后死了,连同太后的势力也被拔除。
只有御史台主楼绍提早脱离了太后,归顺了四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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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太后也有意保四王爷,与诸葛辰风断绝了所有关系。
如今颜丞相与楼绍都归顺了四王爷。
他层问过爷,如何对付诸葛辰风。
爷说,“只要他安分,看在兄弟情分上,他不会动手。”
如今三朝因为和平,再一次的交换质子。
大王爷诸葛辰南这一次再次被送到大齐当质子。
而南戎送来的质子竟然会是秦公子。
走出东宫,清风看着伸长了脖子想要跑进来的蓝灵酒,走出去沉声道,“蓝小姐,殿下不见你。”
蓝灵酒脸色一变,顿时水灵灵的眸光有些委屈。
又不见她?
她可是知道他失忆了,巴巴的跑过来。
没想到来了十次,被拒了十次。
她是有多惨烈?
为了能够让他对她有好感,她不惜穿上男装,扮作秦陌芫的模样。
结果还没踏进东宫,就被跑出来的一条大黑狗追的逃出宫外。
蓝灵酒不舍的看着东宫里,最终低敛着水眸,转身离开。
“你来做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蓦然传在耳畔,蓝灵酒一怔,抬头便看到眼前的男人。
慌忙后退,眼神飘忽道,“大哥,我来转转。”
蓝蜀冉脸色一沉,低斥道,“你莫要再胡闹了,太子殿下如今身份高贵,这里又是东宫,岂是你一而再造次的地方,若是惹怒了殿下,到时可别连累整个将军府!”
蓝灵酒低着头,嘟囔道,“我知道了。”
她抬头看着大哥,眉眼含笑,“大哥,你是要去找殿下吗?”
男人俊眉微拢,低沉的“嗯”了一声。
蓝灵酒笑眯眯的走到他身边,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大哥,小妹与你一起去。”
蓝蜀冉凝眉看着她,不用想就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
太子殿下的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
若是在,四年前就有了。
她如今这样只会自取其辱。
自她掌心抽回手臂,他低斥道,“会将军府待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府。”
随即他命令跟在身后侍卫道,“将二小姐带回去。”
侍卫领命。
蓝灵酒气的指着他,指尖颤抖,“蓝蜀冉,你还是不是我亲哥?”
男人脸色一沉,剑眉紧拢,“正因为是你亲哥才不能看着你胡闹!将她带回去!”
侍卫领命,带着不情不愿的蓝灵酒离开。
男人薄唇紧抿,看着渐渐走远的身影,无奈低眉。
他何尝不知妹妹是真心喜欢太子。
可他更不能看着她跳入火坑,自取其辱。
转身走向东宫。
庭院内,蓝蜀冉拾步而入便看到站在院中之人。
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身形修长。
比起以往,这个男人身上多了一份怅然。
他走过去,双手拱在身前,恭敬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诸葛榕斓看着远处,低沉清冽的声线响彻庭院,“你有没有一种感觉,时常心里很空,就像是缺了一样东西?”
男人凤眸低敛,眸底泛着一丝怅然的落寞。
为何他报了仇,拥有了一切,却没有一丝喜悦?
蓝蜀冉身躯微僵,眉眼轻抬看了眼身前的男人。
他知道,太子心里缺的那个地方正是秦陌芫。
只是无痕大师说了,不准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秦陌芫三个字。
他低声道,“臣没有。”
诸葛榕斓轻叹一声,转身坐在身侧的软椅上,执起茶盏轻抿,“来找本宫是因为老八的事?”
像是被人看透心里,蓝蜀冉脸色陡然腾起一丝红晕。
他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尴尬,“不知八王爷在不在宫里?”
去了八王府没有她的人,唯一的去处只能是宫里。
诸葛榕斓放下茶盏,眉眼泛着一丝兴味,“蓝大公子,不是本宫说你,你与老八同身为男儿身,经常不分场合的在一起,成何体统?”
蓝蜀冉脸色更加的红了,愣是不知道说什么,就尴尬的站在那里。
男人低低一笑,无奈的摇头,忽然问了一句,“你心悦老八?”
话刚落,男人眉峰微凝。
这句话似曾相识,像是有人也同样问过他。
蓝蜀冉脸色已经快红透了,他慌乱摇头,想要掩饰,却发现竟有些欲盖弥彰。
诸葛榕斓摆了摆手,俊容云淡风轻,“老八在阁殿,你去找她吧。”
蓝蜀冉拱手在前,恭敬道,“谢殿下,臣先行一步。”
言罢,他似是等不及,朝着东宫外离去。
看着他急切的背影,诸葛榕斓轻笑出声,起身正要离开,有什么东西自袖袍滑落。
拂过袖袍,弯腰捡起地上的佛珠。
“诸葛榕斓,这是你的东西,我慕容芫今日就以此为誓,日后再见,我们便是仇人!”
陌生的声音骤然划过脑海,男人俊容有些苍白,掌心捂着心口,薄唇紧抿。
慕容芫……
她不是南戎被废掉的太子吗?
他何时与这个人有过牵扯?
捏着佛珠的手指尖泛白,男人轻阖凤眸,将眸底的情绪全部隐匿。</div>
声线凉薄,“清风。”
清风走来,躬身听命。
男人俊眉紧拢,沉声道,“明净为何还未回来?九罗刹又去了哪里?”
他目光沉沉,裹着寒意睨着清风。
清风低眉敛目,恭敬道,“爷,明净再有三日便从南戎回来了。”
再有三日,秦公子也会来了。
男人看向远方,指尖捻着佛珠,“这次南戎送来的质子是谁,可查到了?”
清风一顿,脸色紧绷,“是……被废的太子,慕容芫。”
诸葛榕斓凤眸一沉,捻着佛珠的手亦是一顿,再次问了一遍,“是谁?”
清风硬着头皮重复了一句,“是……慕容芫。”
慕容芫。
男人凤眸轻敛,薄唇轻抿着,捻着佛珠的手微微紧握。
*
阁殿。
诸葛千廷站在栏杆处眺望着下方,神情凝重。
南戎的事她也听说了,不知秦陌芫怎么样了?
只希望她能坚强点,不要出事才好。
身材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她不耐摆手,“下去,本王心烦的很。”
“为何心烦?”
低沉熟悉的声音蓦然响彻耳畔。
诸葛千廷脸色一变,猛地转身,在看到近在咫尺的男人时,慌得往后退着。
可手腕一紧,便被一股力道拽的跌入对方怀里。
她恼怒道,“放开本王!”
蓝蜀冉紧紧箍着她,将下颚搁在她的肩膀处,霸道道,“不放。”
男人眉目低敛,眸底裹着坚定,“千廷,我都想好了,我会将将军府里的事情安排好,再向殿下请辞,然后带着你离开,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两个隐居山林好不好?”
诸葛千廷用尽全力推开他,一瞬不瞬的凝着她,“我是男的,你不是最在意这个吗?和我在一起,你们蓝家永远不会有后。”
蓝蜀冉摇头,俊容泛着坚定的笑意,“我不在乎,我在乎的事你这个人。”
诸葛千廷低着头,靠在栏杆上,“可是当时在驿站外时,你嫌恶我,让我不要在靠近你,更后悔——”
她抬眸,看着他,“你亲口说,让我远离你,很后悔与我相识。”
男人想要上前,她猛地后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答应你的我做到了,不再纠缠与你,你为何还来纠缠我?”
蓝蜀冉强硬将他箍在怀里,“都过去了。”
诸葛千廷想要挣脱他的禁锢,却挣脱不开。
男人低头,薄唇附在她唇上,“千廷,我错了……”
这些时日他发现,自己早已爱上了诸葛千廷。
虽然他们的爱有违常伦,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以往总想躲着她,可如今一日不见,便想要冲进皇宫。
诸葛千廷闭上双眸,双手攥着他的衣襟。
她该不该告诉他,其实她是个女人?
可整个北凉都知道八王爷是男人,若是她变成了女儿身,首先父皇便认定她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可是死罪。
更何况她骗了父皇十几年。
须臾,趁蓝蜀冉不被,她猛地推开他,冷声道,“我要想想。”
言罢,她快速跑开。
见男人作势追来,她指着男人的脚厉喝道,“给本王站那,不许追过来!”
一边跑一边回头瞪着他。
蓝蜀冉看着她这副模样,宠溺笑出声,倒是听话的没有追过去。
一路冲向阁殿外,迎面便撞上一道身影。
她急忙刹住脚步,却脚下不稳朝后倒去。
男人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声线清寒,“做什么这么莽撞?”
诸葛千廷看着眼前的诸葛榕斓,紧绷的心瞬间松懈,摇了摇头,“没事。”
男人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她身后。
阁殿外,蓝蜀冉长身玉立,俊容平静,黑眸浓黑的看着这边。
凤眸轻敛,落在诸葛千廷身上,“蓝蜀冉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若你愿意,就来找二哥。”
诸葛千廷脸色倏然一红,“二哥,我可是男人。”
诸葛榕斓凤眸微敛,薄薄的唇角噙着了然的弧度,“嗯,男人。”
不知为何,诸葛千廷总感觉二哥这句话有些怪怪的,却说不出那里怪。
“我先走了。”
她退后两步避开男人的搀扶,回头扫了眼身后的蓝蜀冉,慌乱的跑开了。
蓝蜀冉对着诸葛榕斓恭敬颔首,追着离去。
阁殿再次恢复寂静,诸葛榕斓走到亭台下,一撩前袍坐在软椅上。
看着眼前的琴,白皙如玉的双手放在琴弦上。
悠扬旋律的琴声缓缓流泻。
男人指尖微动,蓦然抬眸看向阁殿的栏杆之处。
为何他会有一种错觉?
那里应该站着一个人。
清风站在亭台外,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
心头微颤,垂在身侧的双手有些紧绷。
那里,曾经站着的是秦公子。
莫非爷想起什么了?
半晌,男人起身,俊眉紧拢,沉声道,“走吧。”
清风恭敬跟在身后,走了两步,脚步却是一顿,看着男人再次回头,看向阁殿的栏杆之处。
他忙低下头,眸底划过一抹心疼。
*
三日后,南戎送来的质子进了皇宫。
听说此次的质子是之前南戎最受宠的太子。
北凉朝堂上的一些人之前可没少吃慕容芫的亏,都想着她送过来,好好欺辱她,将以往的耻辱讨回来。
北凉皇宫内,几个禁卫将一个人未在中间,朝着后宫专门关押质子的庭院而去。
秦陌芫低着头,青丝垂落在身后,一袭白衣有些灰尘。
双手与双脚被铁链锁着,走在地上发出铁链碰撞的声音。
她低着头,眉目低敛,一张绝美的容颜泛着苍白。
夕阳的余昏洒在她身上,有些颓然的苍凉。
在她腰间始终绑着白布包裹的坛子。
前方的禁卫军忽然停下,跪在地上,声音恭敬道,“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诸葛榕斓吗?
秦陌芫神色平淡,微微抬头,毫无预兆的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里。</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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