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秦陌芫飞身落进漆黑的庭院里。
穿过水榭,来到另一处庭院外,看着忽然从远处而来的人,躲在暗处。
待那人走近了,她蓦然上前,匕首横在他脖颈。
当侍卫看到近在咫尺的容颜时,脸色骤然一变。
他刚要惊呼,脖颈却是一痛,想要说话,却已然说不出声。
秦陌芫附在他耳边,冷然一笑,“怪就怪你跟错了主子!”
将他拖到暗处,褪去他身上的外袍披上。
*
庭院内,烛光摇曳,男人身形修长,站在灵牌前。
这里的灵牌皆是笙氏夫妇与笙筝。
男人垂在身侧的双手微紧,低着头,眸底的落寞与苍凉即便是昏暗的烛火也遮掩不住。
他端起桌上的酒水,在前方的三个酒盏里倒上了酒水。
自己端起一杯,对着灵牌微微一扬,“爹,娘,筝儿,我很想你们。”
男人敛眸,轻阖眉眼,将眸底的落寞与苍凉一并湮灭。
仰起头,将酒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笙帡负手而立,似在平息自己的情绪。
半晌,他冷声开口,“常柯。”
外面传来一声极沉的脚步声,走向了厅内。
来人立在他身后,等着他的吩咐。
笙帡敛眸,看着三位灵牌上的字,语气里晕染了沉痛,“常柯,他们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本将?”
“会——”
清冷的声音,冰冷的语气,嗜血的寒意!
当笙帡反应过来之时,后心已然被一把匕首狠狠刺入。
他踉跄着脚步靠在身后的灵位桌旁,伤口处不停的留着血液。
男人脸色苍白,震惊的看着站在眼前的人。
竟是慕容芫!
“你怎么会出来?”
皇宫那么森严,慕容燕璃的人也不是废物,怎么会轻易被一个没有轻功内力的人逃出来?
秦陌芫拾步上前,周身萦绕着凛冽的杀意,“真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慕容芫?”
男人掌心凝聚着内力,攻击而来。
秦陌芫闪身避开,五指凝聚着浓厚杀意,骤然逼近,狠狠掐住笙帡的脖子。
另一手绕过他的手臂,抓住刺入他后心的匕首,猛一用力!
匕首骤然全部刺入,笙帡一口血吐了出来。
掐着他的掌心用了力道,她倾身逼近,与他视线齐平。
唇畔一挑,噙着冷佞弧度,“痛吗?可是梓墨比你痛一千倍!”
“慕容……芫!”笙帡费力说出三个字,嘴里的血溢的愈发的多。
他伸出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臂。
秦陌芫松开他,将他面朝灵牌。
手掌压着他的后颈,低头冷笑,“你看看你的家人,让你爹娘,让笙筝好好看看,你是如何被我杀死的!正好我杀了你,你们一家人可以到阴曹地府见面了!”
掌心凝聚着内力,在他后脑狠戾一拍!
笙帡浑身一颤,黑眸中溢出了血泪。
他颤抖的伸出手,抓住了近在眼前的灵牌。
秦陌芫退后,冷漠看着他倒在地上,手里抱着笙筝的牌位。
男人看着手里的牌位,沁满鲜血的薄唇竟然有了一丝释然的笑意。
他看向上方,似乎看到了笙筝再对他招手,“大哥……”
“筝儿……”
笙帡紧紧攥着牌位,另一手朝着上方缓缓伸去,像是要抓住她的手。
可手还未伸出,便彻底失去了力道,没了声息。
秦陌芫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双眸微闭。
沉了口气,转身离开。
但,身形一转,便看到厅外长身玉立的韩九忱!
男人一袭暗玄色墨袍,负手而立,眉目深黑的看着她。
秦陌芫脸色一变,原本冰冷寒彻的气息陡然间变的嗜血寒沉。
骤然冲过去,揪住他的衣襟,沉声嘶吼,“你为什么要杀白梓墨?!”
她恨恨的瞪着韩九忱,“你早就和慕容燕璃串联好了,将我带进皇宫,引白梓墨出现,本来打算利用白梓墨让我去北凉做质子,没想到会遇到白峰崖前来,白梓墨救走我破坏了你的计划,你就杀了他!”
韩九忱俊眉紧拢,垂眸睨着她,没有丝毫戾气,有的只是平静。
他说,“你不也是因为白峰崖要去北凉做质子吗?”
秦陌芫脸色冰冷,眸底的猩红,紧攥着他衣襟的手骨骼作响。
男人垂目,声音低沉,“白梓墨必须死,他不死,你就要死。”
秦陌芫怒吼,“我宁愿死的那个人是我!”
男人却是嘲讽冷笑,“你死?你若是死了,你父皇的仇谁来报?你若是死了,诸葛榕斓去爱谁?你若是死了,北凉和南戎将会有永无休止的战争!”
爱?
诸葛榕斓不爱她。
而她,早已不爱诸葛榕斓了!
韩九忱掰开她的手,黑眸紧紧锁着她,“所以白梓墨必须死,那天除了我在皇宫外,还有慕容燕璃的人,如果我不射箭,会有更多的人在暗处射箭,到时你们两个都逃不出去。”
“韩九忱,你真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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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男人的禁锢,抽出腰间软件,朝着他的身上刺过去。
她以为他会避开,会反击。
没有!
长剑刺穿他的胸口,鲜血喷溅,男人脸色也瞬间苍白。
秦陌芫有一瞬的震然,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韩九忱苍白的薄唇噙着一抹笑意,“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永远不会伤你,也不会害你。”
她冷笑,抓着剑柄的手有车薄颤,“不会害我?难道我去北凉做质子不是你和慕容燕璃的主意?”
男人垂目,眸底荡着苦涩笑意,“是我的主意,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他抬眸,漆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有在北凉你才是安全的,即便诸葛榕斓失忆,他依旧不会伤你。”
秦陌芫只觉得讽刺,觉得可笑。
她松开手,双手垂在两侧紧攥。
冷冷一笑,“你不是他,你如何懂?”
韩九忱淡淡一笑,俊容难掩苍白,“但我是男人,男人最了解男人的心思和想法,不是吗?”
“那只是你的想法!”
秦陌芫冷冷回绝,眉眼冰冷,“你将我送到北凉,好让慕容燕璃无后顾之忧的坐着南戎的皇帝,而你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北侯爷,可以随性的活着了。”
她没有忘记韩九忱曾经告诉他,做这一切,不过是想活着。
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韩九忱步子踉跄了几步,伸手扶住一旁的柱子。
垂目看着胸口刺穿的长剑,低喃了一句,“你这女人,心真够狠的。”
狠吗?
若是狠,她何苦沦落至此?
韩九忱摇头,抬眸看着她,“我知道你想救出白峰崖,然后在去往北凉的路上逃离,我能想的出来,你以为慕容燕璃会想不出来?”
秦陌芫眉心紧拧,唇畔紧抿,没有言语。
只是,周身的气息寒了几分,心底亦是腾起一丝疑惑。
男人轻笑,看向远处,而那里则是皇宫的房外,“不知你还记得童豆豆吗?”
童豆豆……
秦陌芫心头一凛,声音一沉“你们将他怎么了?”
他是跟着白梓墨的,怎会落在慕容燕璃手里?
韩九忱看着她,一字一句,声音很轻,“慕容燕璃抓了童豆豆,他不怕你跑,你若赶跑,他就将童豆豆挂在城墙外,每日鞭打,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乖乖去北凉,安分待着,他便不会对童豆豆下手。”
韩九忱认真看着她,“同样,有我在,绝不会让童豆豆出事。”
秦陌芫讽笑,眸底的阴霾愈发的浓郁,“所以你们就是让我去了北凉,这南戎便是你们的天下了?”
男人俊眉紧拢,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复杂,“秦陌芫,你不该被卷入这场权谋的纷争,只有诸葛榕斓身边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秦陌芫心头凛然,掌心凝聚了内力冲过去。
可还未接近,便被四周而来的黑衣人拦在外面。
其中一人快速点了韩九忱的穴位,为他止血。
秦陌芫紧攥着双手,目光冷冷凝着被黑衣人护着的男人。
男人眉眼轻抬,眸色漆黑,眸底的情绪浓黑到无人能看懂。
他说,“你若想童豆豆安好,就乖乖去北凉,若想白峰崖安然在外面活着,就别回南戎了。”
秦陌芫声音沉寒,气的身躯薄颤,“若我非要留下,你又能如何?”
男人薄唇轻启,一字一句落入她耳畔,“你执意如此,见到的便是童豆豆与白峰崖的尸体,白梓墨为你而死,你难道还要他的父亲也因你而死吗?”
“韩九忱,我最后悔的就是相信你,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
男人低头,眉眼深处泛着不明其意的笑意。
他摇头轻叹,“你当初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吗?这世上谁都不可信,你只信你自己,如今为何要信我?”
秦陌芫眼睫一颤,唇畔死死抿着。
是啊,曾经在风城外的客栈,这句话是她亲口说的。
可如今呢?
她却被自己这句话狠狠打脸!
原来一个人为了活着,为了一切,可以隐藏的这么深。
韩九忱转身离开,临走时丢下一句,“将这里收拾干净。”
手下人领命。
男人脚步微顿,声音低沉,“秦陌芫,这一剑权当是我还你的,希望你日后真的长记性,不要再相信任何人。”
言罢,他袖袍一甩,三个烟花信落在她手里,“这是我最后送你的礼物,日后你保重,我会帮你护住童豆豆与白峰崖。”
秦陌芫紧紧攥着手里的东西,眸色凛冽。
她怎会听不出韩九忱话里的意思,用白峰崖与童豆豆的性命威胁她安分的待在北凉!
转身,看向被黑衣人收拾的笙帡,垂眸,扫了眼袖袍下被自己掌心握住的腰牌。
唇角冷冷一挑,利用她,若她不反击,怎么对得起礼尚往来四个字?
没错,方才在靠近韩九忱时,趁机偷了他的腰牌。
*
天色渐晚,守在寝殿外的禁卫打了个哈欠,里面蓦然传出一声轻响。</div>
两个禁卫一惊,快速推开房门跑进去。
室内,秦陌芫抱着锦被坐在床榻下,身上只着寝衣,睡眼朦胧。
这副模样,显然是睡死了从榻上滚下来了。
两个禁卫嘲讽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寝殿门关上,秦陌芫扔掉锦被,冷笑的走到软椅前坐下。
掂起茶壶在茶盏里到了一杯。
指腹把玩着茶盏,双眸兴味的看向窗外。
明早可就有好戏看了。
*
晨曦光亮,映在整个祁安城的上方。
一清早的,祁安城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将军笙帡被人杀了,死在自己府邸,凶手是谁不清楚。
将军府外,禁卫军把守,百姓们纷纷躲开,不敢靠前一步。
慕容燕璃走下龙撵,脸色阴冷,步伐沉稳的走进去。
在他身后是朝中的众位大臣,为首的便是侯爷韩九忱。
一走进后庭的厅堂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便传了出来。
众人目光所及,笙帡躺在灵牌前,后背伤口的血早已凝固,却并未见任何凶器。
韩九忱跟着走进来,在看到地上的笙帡时,眸色陡然一沉。
慕容燕璃周身气息寒沉阴冷,怒喝道,“查,究竟是谁干的!”
禁卫军领命。
两人将笙帡的尸体抬起来,常柯陡然上前蹲在笙帡的尸体旁,抬头看向慕容燕璃,“皇上,笙将军手里有东西。”
韩九忱眸色愈发的黑沉,在看到笙帡掌心露出一角的腰牌时,下意识扫了眼自己身侧。
那里,空空如也!
眉眼轻敛,想起昨夜秦陌芫逼近他,单手攥着他衣襟的场景。
他竟然被这个女人算计了。
这女人,还真是不吃一点亏。
想必也是她趁昨晚他的人离开后又去动了笙帡的尸体。
这点他还真是没有防她。
能够在皇宫来去自如,能够撇开慕容燕璃的眼线,看来这女人有了内力。
可想而知,这内力是谁赠与她的。
除了白梓墨还能有谁?
这个男人还真是为了秦陌芫,连自己最后一丝的价值都用上了。
慕容燕璃负手而立,垂眸冷声,“取出来。”
常柯领命,掰开笙帡的掌心取出腰牌。
他将腰牌双手递给慕容燕璃,抬眸复杂的扫了眼立于身后的韩九忱。
慕容燕璃脸色阴冷,拿起腰牌,转身砸在韩九忱身上,声线寒沉,“怎么回事?”
一双阴邪的黑眸裹着怒意瞪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随即,男人摆手,“韩九忱留下,其余的都退下。”
大臣们不敢不从命,听话的都退了出去。
一时间,前厅里就剩下韩九忱与慕容燕璃,还有早已死透的笙帡。
慕容燕璃指着笙帡,黑眸怒意的瞪着他,“谁干的?”
韩九忱一撩前袍跪在地上,双手拱在身前,眉眼轻抬,一瞬不瞬的看着皇帝,“皇上,臣没有杀笙将军,皇上会信臣吗?”
慕容燕璃眉心紧拧,指着笙帡的手臂有些薄颤,显然是气的,“证据在哪?笙帡已死,原本没有任何人知道是谁杀的,偏偏他手里攥着的是你腰牌,朕信你,朝堂的所有大臣会相信吗?”
韩九忱眉目低敛,却是淡然一笑,“只要皇上信,臣便无惧。”
慕容燕璃蹙眉,负手而立,“你是什么人朕清楚,有人想要偷走你的腰牌并非易事,除非是你亲近之人,令你不设防的人,你可知那人是谁?”
说话间,他的目光紧紧锁着韩九忱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可是没有!
男人始终是淡然的,沉稳的,不见任何慌张。
他抬头,平静道,“臣或许知道了。”
慕容燕璃冷冷蹙眉,沉声低斥了一句,“说!”
他低低一笑,笑意里多少有些放荡不羁的意味,“许是慕容襄戊的忠臣干的,昨晚臣又去喝了花酒,也许是那些女人偷走了臣的腰牌,被慕容襄戊的人收买,杀了笙帡,嫁祸给臣。”
慕容燕璃脸色甚是难看,抬手直直指着韩九忱,竟一时间有些不知说什么。
最终,他硬生生憋了一句,“日后再让朕听见你去喝花酒,罚你在府里禁闭一个月!”
韩九忱领命,恭敬道,“臣遵旨。”
慕容燕璃拂袖离开,在走到门外时,眉眼微垂,低沉道,“将笙帡厚葬,笙帡之事既然是你惹出来的,就有你解决掉,别让朝堂众人诟病。”
无论如何,他都是笙筝最爱的大哥。
韩九忱站起身,双手拱在身前,恭敬道,“臣遵旨。”
皇帝离开,韩九忱拂袖,转身看向地上的笙帡,黑眸冷沉。
他知晓这一番说辞以慕容燕璃的性子必然不会全信。
如今慕容燕璃正是需要有人帮他稳住局势,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勾唇冷笑,秦陌芫这个女人这长计谋用的还真是个地方。
直接让慕容燕璃怀疑他,防备他。
*
临走时,秦陌芫去看了童豆豆与白峰崖。</div>
她将两枚信号花交给白峰崖,告诉他,紧要关头放烟花,可保命。
亦是告诉童豆豆,让他好好拿着,莫要让别人看到。
庭院凄凉,童豆豆抓着她的手,抬眸看着她,一双晶亮的瞳眸里泛着好奇,“芫哥哥,你知道白大哥在哪里吗?”
秦陌芫心头颤痛,她蹲下身,双手抓着童豆豆的瘦小的双臂,“白大哥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不方便带你去,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回来,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惹事,等着芫哥哥带你离开,好吗?”
童豆豆听话点头,“我知道了。”
秦陌芫淡笑,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以往那个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小孩子变了,有了孩童的天真和快乐。
可这一切又要即将消失。
如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必须想办法救出童豆豆他们。
冷寻他们不可信。
这信号花是韩剧沉给她的,说不定莲泞楼是韩九忱的。
若想带走童豆豆,保住白峰崖,只能靠她自己。
告别了童豆豆,秦陌芫离开。
走到宫殿外,看着长身玉立的韩九忱,她移开视线,冷漠离开。
男人跟在她身侧,低沉的声音毫无一丝责怪,“你利用了我,也算是平等了。”
平等?
就在他出手杀了白梓墨那一刻,他便是她这一世都想杀死的人。
手臂蓦然一紧,男人袖袍在她面容前划过,黑眸深沉,“白峰崖已经被送到宫外了,会与你一同离开祁安城,到时分别。”
秦陌芫挣开他的禁锢,冷厉如斯的睨着他,问了一句,“莲泞楼是不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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