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先生自我屋顶上的大洞离去了,我走近些才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天窗,也许是渡鸦先生为了这帅气的离场方式而特意打造?那他可多少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将床铺上渡鸦先生离去时鞋底落下的污泥洒落在地,又卷起被子准备去清洗,我想有时间我必须去重新将那处天窗封上,我可不希望某天他深夜造访时往我的额头踩上几个难以清洗的脚印。
当然,此事不急于一时,到时候等教师先生,或是他的那位朋友再次路过此地时再请他们帮忙也不算太迟,毕竟我看渡鸦先生他可得花上好一阵子的时间才能将他那个好友救回。不过说实话,渡鸦先生他还真应该对我说几句感谢的话,不仅仅是为了我为他培育出了解药,也是为了若非我吸引了他那些常客的注意力,只怕那些常在他的小酒馆徘徊的人们放不过他。
他们大约会以己身为锤冲破那紧闭的大门,随后毫无章法的自行将口味各异的酒水混杂在一道,如同饮水一般牛饮而下,他们的大脑会因为这久违的麻痹而感到欣喜,但他们的身体则不然,那并不甘美反而呛口的低劣酒水只会得到它们的无声排斥,随后在一个不算恰当的时间连带着其他混合之物自他们的口中涌出,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会喜欢它们此刻的气味。
我曾经也有在路过那里附近时遇上那些人将从自己胃部逃逸之物不慎溅射到了我的身上,那气味我至今想起依旧作呕。胃中不自觉的翻江倒海,我惊异于自己只是回忆反应竟然这般之大,眼下赶去垃圾堆处已然来不及,我只得扔下被褥就近找了一株只是用作调节温度的巨木呕吐起来,而这个过程比起往常可不能算得上是难受,甚至口中也并无酸涩的味道。
甜腻,如同蜂蜜一般的甜腻,这是我的第一感觉,仿佛我是被腌渍过头的果实,稍加挤压便涌出了无数琥珀色的蜜汁,而在那之中混杂着的仍在兀自挣扎的黑色小点,自然便是被那香甜吸引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钻进了果实中的小虫了,但我毕竟不是果子,看到那些个头不小的昆虫自我喉咙中爬出,我禁不住将胃中所食的一切都吐出只希望那些虫子不要久留。
谢天谢地,那些虫子并无想要重新回到我腹中的想法,甚至可以说它们对我并无半分留恋,虽然这自然是好事,但我依旧因此而感到些许不快,真是无情的家伙,作为昆虫的它们还是那么喜欢无声伫立直到被它们掏空的木头,因而好不容易自蜜汁中翻过身来便一个接一个马不停蹄的沿着树干连成了一条黑金双色的丝线将其缠绕起来,而它的尽头隐于树冠之影。
随着那些虫子逐渐爬满了树干,最先紧抓上树皮的几个已然在阳光下变得干燥,于是我便看清了它们的身体毛毛绒绒,而那紧贴在背上的一层薄膜此刻也舒展化作翅膀。我认出了它们应当是一个品种的蜜蜂,虽然与我此前见过的每一种都长得不太一样,最不同的一点在于眼睛,虽然因为蜜汁的掩映那些复眼与阳光下闪闪发光,但我能够看得出来它们本性为盲。
而且,这数量未免太多,我简直怀疑我的胃已然被它们掏空改造成了蜂巢,而我甚至连那蜂后什么时候钻入了我的口中都不得而知。思及此处,我感到我的喉咙似乎被一块硬物卡住,呼吸困难之余还阻拦了我的呼喊,这逼着我只能不断以背部撞击树干以求那冲击力能够救我的命,而这本是我父母教给我却在之前从未用过的技巧只是第一次尝试便显得十分管用。
一块网格状的蜜蜡被我吐出,而那些尚未走远的蜜蜂们纷纷以自己的身子将其接住,像是在拥抱装着初生婴儿的摇篮,因为它随后便被摇摇晃晃的顺着那条毛绒绒的绳子被运到了树干上,又沾染了一些我终于止住却不知道怎么清理才好的呕吐物将那碎片如同一个破损的蜂窝似的紧紧挂在枝头,才各自找了一间网格爬进去休息了起来,丝毫没有回避我的意思。
我从来都不以虫媒授粉,因此家中往常也没有养殖蜜蜂,我本该只有将它们完全驱逐的经验而无培育它们的知识,但此刻我看着它们,无论是口中心中都甜津津的,嘴角甚至下意识的挂上了自口中涌出的涎水,而脑内同时奔流着的是关于如何悉心培育那些蜜蜂以及自它们身上获取蜂蜜的法子,但教授了我此道之人在我的回忆中却模糊不清,唯有滋味始终难忘。
难道那也是在造访林地时或是之后不久发生的事吗?这不无可能毕竟我那段时间除了培育新花之外便都浑浑噩噩,而那新花美则美矣,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毫无气味乍一看还以为是我以蜡与丝绸拼凑出了一朵世间本难有的绝美佳作,却始终比不上司辰们的鬼斧神工,无法为它寻到合适的香甜气味而只得留下了如此瑕疵以免沾染上些不搭调的反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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