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国书一事并不能怨郭嵩焘,但郭嵩焘还是尽力的做了补救,在郭嵩焘和英国外交部进行协商之后,英国方面同意郭嵩焘和刘锡鸿可以同时觐见,但由此二人的矛盾已然等于公开化了。
“今儿个我去拜会在英华商领袖陈氏,和他一同前往,可他竟然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人家的儿媳妇是‘西洋之妲已’。结果自取其辱,被人嘲笑了一番,这回来的路上又和我别扭上了。”郭嵩焘叹道,“早知如此,不如不叫他去好了。他把人家得罪了个死。以后还怎么办事啊!”
梁氏听了郭嵩焘的话,立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一心要替郭嵩焘分担忧愁,略一思忖之后,问道:“筠仙大人(她还没混到能直接叫筠仙的地步),敢问这陈家。可有孩童?”
郭嵩焘一下子想起了小陈伟,不由得面露微笑,点了点头:“有,有,是个很招人亲的男娃娃呢。”他看了看梁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你怎么想起问他家有无孩童起来了?”
“有孩童的话,事情就好办些了。”梁氏笑了笑,起身说道,“待我去做几个冰糖葫芦,我那里还有一个银项圈,一副小银镯子,一并着人送过去。”
郭嵩焘一下子明白了梁氏的用意。心中感动不已。
“你可时预备的这些物件?”郭嵩焘感动之余,亦不免赞叹梁氏的心思细腻。
“我只是想,大人常驻在外国,是要有应酬往来的,这些细小东西,虽不起眼,但还是有些用处的。”梁氏微笑道,“大人的薪俸虽高(总理衙门规定,出国头等使臣以一二品充任,月薪1400两银。梁氏卖糖葫芦一个月也挣不上一二两银子),但也不可乱花,我是小户人家出知,想不到什么大事,只会想这些小事情。”
“如此便已帮了我大忙了。”郭嵩焘心中暖流涌动。握着梁氏的手,依依不舍。
不多时,公使馆的马车再次来到了陈家庄园,看到公使夫人送来的礼物,陈廷轩和萨拉都高兴不已。
“伟儿,看!这是什么?”陈廷轩取过一个冰糖葫芦,笑着对小陈伟晃了晃。
小陈伟一看到冰糖葫芦,一双瓦亮的大眼睛立刻放出光来,他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一把从爷爷手中抢过了冰糖葫芦,而后又冲到桌前,伸手在礼盒里又抓了两个冰糖葫芦,转身便一阵风的跑了。
陈廷轩知道陈伟那是给两个妹妹带着的,不由得冲萨拉微笑点头。
萨拉看着礼盒当中的那个精致的银项圈和一副小银手镯,嘴角现出了一丝微笑。
此时郭嵩焘给她的印象,又高了一层。
“这位郭先生,真是个慈祥长者。”萨拉说道,“他这是怕我们生气,才以夫人的名义送来了这些礼物。”
“是啊!这礼物虽然不甚贵重,但心意却是到了的。”陈廷轩感叹道,伸手也拿了一个大大的冰糖葫芦,咬了起来。
“好吃,好吃。”陈廷轩赞叹道,“这是地道的北京西城冰糖葫芦呢,这位郭夫人,真是好手艺。”
看到公公吃起冰糖葫芦来的样子竟然和孙儿小陈伟一般无二,萨拉心里暗暗好笑。
天色已晚,尽管有美貌夫人梁氏在侧,但郭嵩焘仍然无心睡眠,他让梁氏帮他展纸磨墨,开始写起奏折来。
“……计英国之强,始自国朝。其初国政亦甚乱,推原其立国本末,所以持久而国势益张者,则在巴力门(parliament议会)议政院有维持国是之义。设买阿尔(mayor市长)有顺从民意之情。二者相持,是以君民交相维系,迭盛迭衰,而立国千余年终以不败。……圣人万物为师,采西人之体,以行其用。虽使尧舜生于今日,必急取泰西之法推而行之,不能一日缓也。”
在当天的日记里,郭嵩焘记下了这样的话:
“……刘锡鸿充当随员,枢府遽以副使任之。一意传会京师议论,以嵩焘为的,自负能攘斥夷狄,深文周纳,以相齮龁。不独区区一生愿力无所施用,乃使仰天欷歔,发愤呕血,志气为之销靡,才智聪明亦为之遏塞。”
而此时的刘锡鸿,也没有闲着,他自回到使馆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写着奏折。
“……英国外交部又谓无臣姓名例不得同见该国君王,经郭嵩焘与之协商,始获同见,而刊刻各国公使名单又只列臣名而不详其职守,不知郭嵩焘是何居心。……该国屡请使臣常驻,而现又诘难不已,殊不可解。臣查中国人民在伦敦经商者,皆从洋俗,又得该国封赏,与该国人等无异,情形与在美利坚、日本者甚有不同……”
第二天,刘锡鸿早早的起身,悄悄叫来一位亲信,将自己熬夜写好的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电奏稿件交给了他,让他去电报局,把奏报发出去。
而就在刘锡鸿的这位亲信办完了手续离开电报局后不久,一位西装礼帽的英国绅士模样的人便匆忙离开了电报局,叫了一辆马车。
“去罗特希尔德银行。”绅士付给车夫一枚银币,低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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