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从未像现在这般,见到龙砚平这张脸,心中满怀喜悦。
她讶然愣在原地,眼见龙砚平跳进来,终于想起该说点什么,对方却将食指在唇边一横,对她摇了摇头。
溪草会意,当即安静下来,龙砚平从腰间抽出匕首,割断她手脚上缚着的麻绳,扶她站起来。
被绑得太久,血液不畅,溪草双腿早就麻了,身子一软眼见就要跪倒,龙砚平下意识伸臂一捞,不妨将她整个人都带进了怀中。
龙砚平低头,女子发间一股清甜绵软的香味猝不及防地钻进他的鼻尖,令他呼吸一滞,手脚有几分僵硬。
溪草却丝毫没有察觉对方的异样,她现下满脑子想的只有逃命。
“还不走?”
直到她不耐地扯他的袖子低声催促,龙砚平才迅速回神,托着溪草越窗而出。
月光亮堂堂地照着石板小道,溪草跑了一段便有些喘,龙砚平便旋身在她跟前蹲下。
“上来!”
做出这举动,其实龙砚平心里有点忐忑,毕竟这女人心里总是抗拒他,谁知对方倒是毫不犹豫地俯身趴上了他的背,表情甚至像是有点埋怨他没有早些背她。
溪草的想法很实际,她才生产一个月,过度劳累,将来容易落下病根,何况让她自己跑,无非是拖后腿,迟早要叫汪文洁追上,到时候双双死在对方手上,徒增谢洛白的伤心。
可龙砚平不知道她的想法,反而因此,在心中翻起一丝小小的涟漪。
溪草坐月子期间,金嬷嬷煮了不少补品给她吃,丰腴了不少,她有点担心龙砚平背着她跑不远,谁知这人看着比谢洛白单薄,体力却不弱,负着她的重量依旧健步如飞。
眼见芦苇荡越来越近,她却突然听见身后响起枪声,回头看去,远处的院子里涌出无数火把,应是汪文洁发现她逃了,带人出来追赶。
“你一个人来的,没带其他人?”
溪草有些心急,龙砚平身手再好,对方也是几十个人几十支枪,如果对上,他们很有可能死在对方的扫射之中。
龙砚平平静地道。
“我听说洛白那边尘埃落定,本想去接你,谁知却发现了逃跑的汪文洁,追赶他的途中,中了保皇党的埋伏,我的人损失了不少,剩下的人马也走散了。”
溪草沉默了,此前她没少派郑金花调查龙砚平,此人又故意将他们主仆分离,郑金花少不得要怀疑龙砚平别有用心,反而扯了他的后腿。而她自己,在龙砚平把她单独带走之后,第一反应也是如何自保。
其实,她内心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如果龙砚平真的别有用心,让她死在汪文洁手上是最佳选择,可他却孤身一人,冒险前来相救,溪草很感动。
“砚平,从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不住。”
龙砚平唇角微翘。
“类似的话,你已经说过了,我以为,我们早已达成了和解。”
他双臂用力,将她身体往上一托,抬脚踏进了芦苇丛中,于是淤泥和湖水没过他的膝盖,却连溪草的一片衣摆都没有沾湿。
这种时候,他还是很怜惜她。
“我先你们一步赶到这里,悄悄解了汪文洁的船,藏在芦苇荡里头,这方圆百里都是芦苇,我们躲在里头,敌明我暗,想要搜人并不容易。”
溪草有点佩服龙砚平,他虽然只身一人,可还是很有能耐,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策划并实施了营救方案,不愧是能和谢洛白惺惺相惜的男人。
龙砚平专心前行,而眼前横斜的长叶和一簇簇白羽在眼前晃荡,很影响视线。
“溪草,我的手腾不开,劳驾你,帮我把芦苇扒开。”
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叫了她的名字,面上立马不自然起来,好在他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局促。
“哦,你怎么不早说?”
溪草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她现在一向跟着谢洛白叫他砚平的。
龙砚平没有答话,只是在溪草替他拉开芦苇时沉默前行,很快找到了他藏在芦苇里的乌篷船。
他转过身,轻轻地把溪草放上去,自己才爬上船,拧他被水浸湿了的裤腿,可湿透的裤子裹着他的腿,操作起来很不方便,溪草就道。
“这样不行的,你脱下来拧吧!”
龙砚平手上一顿,微觉尴尬地转过来看着她,溪草却不认为自己的话哪里不妥。
“我先进去。”
她转身走进船舱,对方始终是个未婚男子,有女人在场,自然不方便,她回避了,龙砚平就不必局促什么。
溪草在船舱里转了一圈,发现这船上东西还算齐备,除了锅碗,有生火用的小炉子,还有一点柴,可惜没什么能吃的东西,被汪文洁绑了一天,他没给过她一口食物,溪草腹中着实饿得难受。
刚这么想着,龙砚平从外头钻进来了,他的裤子已经拧了水穿在身上,右手还提着一尾活鱼,拿芦苇叶栓了,扑腾乱跳。
溪草开心得笑起来,两只眼睛晶亮,露出一口白牙。
“太好了,我快饿死了,你怎么捉到的!”
龙砚平的眼睛,被那明亮的笑容晃得有些晕,他迅速低下头,拿匕首刮鱼鳞剖鱼腹。
“没什么,这湖里鱼虾又多又肥,随便一摸就有,只是没有盐巴,可能不太好吃……”
溪草完全不嫌弃,抱着膝蹲在旁边,直着眼睛看龙砚平煮鱼,他几乎都能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像个不喑世事的小丫头片子。
龙砚平这么想着,并没发觉自己脸上漾着很温软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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