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悦然有些闪脚,朝方沉碧身边靠了靠,含糊道:“你倒爱管我,难道你是我屋子里的老婆不成?”
卓安闻言大惊失色,顺着扯了扯蒋悦然袖子,压低声音道:“我说我的三少爷唉,您可别说话只当是吃个豆想都不想就开口。”
方沉碧瞥眼瞧他:“看来不是喝多这么简单,原是开始耍酒疯了。”
蒋悦然嬉笑,挣了卓安的拉扯反而扯了方沉碧不放,口齿不清道:“怎了?跟着我难道不好?方沉碧我觉着我心里有你,想看着,时时刻刻放在眼前看着,也会对着你好,你明日就到我屋子里来,坐在我床上日日笑给我看,我最喜欢看你笑,不过你太小气,笑的那么少……”
“少爷啊少爷……”卓安急的快哭出来,方沉碧也是被他说得胆战心慌的,只怕是酒后胡言乱语再闹事可就麻烦大了,于是赶紧把蒋悦然推给卓安,道:“带着你们家少爷去后院醒酒,我这里打发人去厨房拿蜂蜜水,再煮醒酒汤,你只管让他吹吹风。”
卓安应是,连拉再扯,蒋悦然端着的酒杯里的酒撒了一衣襟儿,他还不愿罢休,不甘不愿扯着方沉碧不放:“我不好?比起我哥还不如?你若是伺候他都乐意,为何就不乐意伺候我?方沉碧我那么喜欢你,你得给我个说法不然我不依不饶……”
方沉碧急了,左右瞧着没多少人看见,越发想快点摆脱蒋悦然耍酒疯,低声道:“你别说了,快跟卓安去,不然到底得惹祸。”
“我不放。”蒋悦然执拗,被卓安拉的费了不少气力于是大喘粗气,算是跟方沉碧盯上了。
两人正说着,厅里有眼尖的人喊道:“是大少爷来了。”
这一句话把旁人注意力都转移到对面去,蒋煦站定台上稍扬了嘴角朝四处轻轻点头,道:“蒋某在这里谢过赏脸捧场的各位,因着某身子欠佳不便饮酒这里就不亲自招待各位贵客,还请贵客谅解。现下只以茶代酒,敬大家。”说罢微微弯腰鞠了一鞠,便抬手敬酒,众人闻言也纷纷起身回了这一礼,皆举杯回敬,顿时厅堂又沸腾起来倒是正好隐了这三人之间的吵杂声。
“那你要如何?”方沉碧又问。
“方沉碧要不你答应和我做夫妻吧,我听夫子说过一堆文绉绉的话来很美,什么连理枝,比翼鸟,什么情比金坚,真情永寿,方沉碧你依不依我?”
方沉碧只觉得蒋悦然真是醉的已是魂儿都剩不到一半了,于是连扯再拽死命的把蒋悦然往后堂推,可又怕客人见了生疑,动作断不敢太大。
而卓安也是被蒋悦然这张没遮拦的嘴吓的只剩半条命,说是蒋悦然对方沉碧心里有意思他也是知道,但他更知道的是方沉碧来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自己的少爷在他的帮扶下再闹出这名堂,便是与他无关也只管怪罪他一身不是,何况这事的因由原委他也是万万脱不掉干系的,这么一来,他应是看不见下一个月出日落了。
蒋悦然前脚刚被卓安拖走,后脚大夫人便寻着方沉碧而来,见方沉碧有些慌张,忙问:“怎的这一会儿功夫就不见悦然,他人呢你可瞧见?”
方沉碧道:“三少爷有些喝的多了,闹了一阵儿卓安怕是收不住他性子又闹事就给带回后堂先醒酒去了。”
大夫人点头:“我且先去瞧一眼,这么大的年纪怎的也给喝了这么多酒不知道多伤身呢。”说罢带着丫头要往后院去,方沉碧拦不得只管道:“贵客宾朋仍在,夫人且别离开应是陪着老爷才是,不如沉碧待您走一遭瞧了仔细再回来禀给您听如何?”
大夫人也觉得在理,遂点头:“说的也是,那你就替我走一遭,我等你带信儿回来。”
方沉碧这才松下一口气,又不敢多做停留忙提身往外走,可更出门口就遇见翠红急急忙忙的往里冲,两人撞在一处,翠红急道:“小姐快去看看吧,三少爷耍起酒疯跟大少爷对上了。”
方沉碧心念不好,连忙跟着翠红往外跑,刚出了院子便见摇摇欲倒的蒋悦然坐在雪地上,一只手指着站在他面前的蒋煦,怒道:“你凭什么敢打我?你以为你是谁?”
蒋煦冷笑,清瘦的脸在月色下冷的如覆了一层冰,斥道:“别以为你姓蒋生在蒋家这里的一切便悉数成了你的,平素里母亲不教养,父亲不管制,连老太太也对你娇惯,让你生得目中无人又自大娇纵,别人可是忍得我断不会忍你。”
方沉碧快步走过去,但见蒋悦然仰着脸半面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应是被人大力的扇了巴掌,他怒瞪蒋煦,半点同胞兄弟的情分也瞧不见,仿若两个本有宿仇的怨敌,你瞧我恨,我瞧你怨谁也不肯势弱。
“我亦是不稀罕你忍得,你只管守着你的慈恩园安安分分的别出来擅自拿他人做你出气筒子,我也道是今儿给你一句话先说在这,你若是再为难她我也不会放过你,才不管你是蒋家大少爷还是我同胞哥哥。”
说罢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冷晒:“平素就只见慈恩园里骂声比福音寺的香火还旺盛,若是你这么看不得我替别人着想,那我也不劳体弱多病的哥哥你替长辈管教我。日后你与我除了这身血换不得,改不了就再没什么关联,这是我忍你的一巴掌,是第一次也绝对是最后一次。”
蒋煦闻言,脸色气得铁青,蒋悦然还不罢休的朝蒋煦扬扬青肿的嘴角,戏谑:“若是再有一次我必还手,哥哥若是觉得你能受得起你便尽管试试看。”
说罢,蒋悦然脚步有些虚浮的离开,卓安不敢多说,忙赶上前去劝,蒋煦只管气的七窍生烟,由着宝珠啜泣着扶着他站在原地重重喘息,于是心口一急甜意猛地窜上喉头,张嘴吐出一口血来,宝珠见了当场吓得软了腿跪在雪地上哭起来。
“哭,就知道哭,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活着无用还管着赖着不死,弄得这院子不干不净不太不平。”说罢抬脚就踹在宝珠胳膊上,宝珠吃痛不敢躲哭得更甚。
方沉碧知道事情闹得大了,不敢多做停留忙上前扶蒋煦,急道:“少爷快会慈恩园,让翠红去请大夫,快去。”
翠红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蒋煦低头怒视方沉碧,只觉得恨得想要撕烂她那张脸,于是甩手将方沉碧推开扬手又是一记耳光,这一巴掌甚是比打蒋悦然用的气力还要大。
方沉碧本就是身子单薄瘦弱,被这一巴掌甩得狠狠撞到一边,她只感到自己的脸像是突兀的敷了块沸水里煮过帕子,灼热刺痛,脸很快便胀痛起来,肿的高高的。嘴里尝到腥咸味道,她坐起身摸了摸嘴角,痛,除了痛还是痛。
“别表现的就像是委屈你了一样,那小子早便是找我不顺,今儿到挑到你是个好由头向我挑衅,到底你成了我的软肋,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下贱丫头罢了。”
蒋煦骂的难听,面容也跟着狰狞起来:“怎么病的是我不是你们,怎的要死的不是你们而是我?”
方沉碧抬头,第一次这么直直与蒋煦对视,从来她对他有一份怜悯在,只因着前生的遭遇总不多不少的与他契合了些,也曾真心的想要帮他,体谅他。
可她在这一刻突然懂了一个道理,有些人总是走不出那些自卑的阴影,不但如此还非要以践踏他人的自尊为报复为满足。
不管对他付出多少真心,他都像一口不见底儿的深井,永远都填不满也听不见任何回声。仗着自己的特殊与不幸,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需要他人的原谅容忍甚至是忍耐,即便是这样仍旧不能让他满足,只会让他越发贪婪苛刻,直到他开始歇斯底里开始世事不分。
方沉碧再不愿多猜,即便是不猜也知晓蒋煦对于蒋悦然的恨意与自己无关,他恨蒋悦然不过是为着自己失去的对方得到的而感到无法忍受的愤怒,他本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除了他自己他再不会爱任何一个人了。而一个不会爱人的人,除了冷酷之外,也就再不剩下什么了。
那一宿蒋悦然昏睡不醒,蒋煦胸口痛到无法入睡,而方沉碧被关在慈恩园的思过房里思过,这一夜,对于每个人来说各有一份滋味,夜还太长迟迟不见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开门送礼,但凡能送的我都送了,这章起想要分的自己注明,我看见求分的就送,所以,不要忘记写求积分,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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