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挣扎着睁开眼皮,无窗的牢狱里依旧一片黑暗,她仍旧什么都看不见。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身处的牢狱除了她和老鼠蟑螂,别无活物。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门前停住。一阵窸窣的开门声之后,一道亮光由弱而强,渐渐铺满整个牢房。
突如其来的光线,虽算不得强盛,还是晃得容安的眼瞳猛地一缩。
进来的是李彦之。这里是廷尉府,能自由出入的,自然首推廷尉大人李彦之。即便是章仝与左鸣,也未必有他这样的特权。
容安睁了睁眼,干涸皴裂的嘴唇蠕动,吐出极小声的三个字:“李大人。”
李彦之俯下身来,赶走趴在她身边饮血的一只硕鼠,无奈一叹:“我廷尉府,可以说是全墨国最黑暗的地方,在本官手上过的犯人,管他多硬的骨头,本官也能把他给驯服了。可他们都没能硬过你。小丫头,你是第一个让我李彦之佩服的人。但是对不起,我和你,只能是仇敌。”
容安未分辩半个字。李箬之死,纵她不是主谋,也有处理失当之处。况,能把责任推给谁呢?墨琚?妙人?都不能。
她只蠕动了下唇角,没发出任何声音。
李彦之又叹息一声,“小丫头,抗争是无意义的。如果你真的是承光公主,我劝你还是认了吧,认了起码求个痛快的死。”
“水。”
“给她拿水来。”
兵差端来一碗凉水,李彦之接过去,搁在她嘴唇边,她费力许多力气,喝下去几口,嗓子终于能说出声音来:“我不是。求李大人给我个痛快。”
“你是不是因为褚移,才死撑着不认的?值得吗?他又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一个丑女……你不要怪我说话直,相信你很明白自己的状况。”
容安扯出个不像样的笑,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不是就不是。我不认,只是因为我不是,不关其他人的事。”
“唉,你不承认,说不得章仝大人与左鸣来时还要受一回刑。即便我不想再审,那两位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容安动了动眼皮,嘴角一抹甚轻蔑的笑。
李彦之叹了一回,又道:“容安,你知道吗,昨晚王上派出了建晖所有的兵马找你,几乎要将这座城挖地三尺。我为官十载,这是第一次见王上这样疯狂。就为这,我们也不能让你回到王上身边了。”
“李大人,我求你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偷偷把我杀了,找个地方埋了。不要让王上和褚移知道。他们不知道,早晚一切就都会回到原点。”
容安的声音断断续续,一番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完。
李彦之审视她良久,斩钉截铁:“我不能那样做。”
“李大人,你好好想想,如果我承认了自己是承光公主,后果到底会如何。”
“会如何?你若是真的,那宫里那位就是假的。届时王上自然是要废后的。顶多,引起一场后宫的人心惶惶罢了。但后宫,什么时候还太平过?”
“哪里能这么简单?李大人,逼我承认自己是承光公主,其实对墨国来说……”
她话未说完,就听见左鸣的声音响起:“李大人,这么早,可是审问出什么来了?”
李彦之站起身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睨着进来的左鸣:“还没有,嘴硬的很,什么也不肯说。左鸣,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吧,别死在这里就得不偿失了。”
左鸣:“下官正是这个意思,所以,已经带了大夫来。”
左鸣招了招手,便有一名大夫进来。
李彦之瞥了那大夫一眼,让出一块地方来,让大夫得以到容安面前。
容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姿势,她保持了一夜。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饥饿,疼痛,失血,已经将她折磨得奄奄一息,甚而,现在还发起了高烧。
大夫剥开容安被抽打得稀碎的衣衫,查验过伤势,将一瓶什么液体拿出来,往容安后背涂抹。容安蓦地一声哀嚎,抽搐成一团。
李彦之一脚将大夫踢开,怒斥:“你给她涂的什么药?”
左鸣带笑道:“李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不过是一瓶盐水而已,要不了命的。”他俯下身去,睨着容安疼得不停抽搐的苍白的脸,“容安,承光公主,怎么样,你承不承认?不认,咱们就继续。”
连廷尉大人李彦之都觉得背后寒毛竖起。
容安连指尖发梢都在颤抖,却还是攒出一声微弱却铿锵的声音:“我……不是!”
李彦之蹙眉:“左鸣,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对一个小姑娘,是不是过分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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