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闷哼一声,直将嘴唇咬出汩汩鲜血来。丑陋可怖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鼻息微弱,瞧着竟似连喘气也不能了。
李彦之瞧着容安脸色,禁不住有些担忧:“左大人,我廷尉府素来以手段厉害闻名,如今瞧着竟还不如你左大人心狠手辣。这女娃娃身板儿瞧上去这样弱,不要说三十鞭,恐连十鞭也熬不过就一命呜呼了。一个死了的承光公主,除了会激怒王上降罪于你我,恐也没有别的什么用了吧?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左鸣也有些气急败坏:“那李大人有什么好办法?这样打她都不招,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章仝道:“硬的不行就软的,她总有什么软肋吧?”
“软肋?”左鸣锁眉深思一瞬,不大确定:“你们说,褚移褚将军算不算?”
章仝疑惑:“褚移褚将军?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官听说,这承光公主曾经去大人府上替褚将军拒婚,是不是有这么一件事?”
章仝的脸色不大自然,“听内人讲,是有这么回事。”
左鸣:“章大人您想,这褚将军远在厉州,建晖的事,如何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他又怎么可能会拒绝一门还没有落到实处的婚姻?更何况这桩婚姻于他来说实应算得上门当户对。”
章仝皱眉:“你的意思是,全是这小丫头在自作主张?”
左鸣:“其实,咱们更应该想一想,她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她看上了褚移?”
“如今看来,可不就是这样?”
被绑在墩子上的容安似乎抽动了一下。章李左三人皆看在眼中。
左鸣命令道:“先别打了。”
行刑人住了手,规规矩矩站立一旁,容安像垂死的人一般,连眨一下眼睛的力气也无。
章仝道:“左鸣,即便是这小丫头心仪褚移,可褚移远在厉州,又如何能用得上?”
李彦之道:“说起来,有一件事我心中疑惑了甚久。褚将军在咱们墨国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为什么这次王上反倒让他留在厉州整顿吏治?那不是地方官该做的事么?”
章仝道:“王上的行事,向来不拘一格,岂是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以揣摩的?”
左鸣道:“章大人此言差矣,咱们这些为人臣子的,首要做的,不就是揣摩圣意、做点让圣主遂心的事吗?”
章仝不屑:“那是你们亡黎的不正之风,在我们墨国,为人臣子,第一要务,是分君忧,解民愁。”
左鸣似是而非地一笑,“章大人高风亮节,下官望尘莫及。不过呢,有时候,为了解君忧,还是要好好了解一下君王的想法的。如李大人所说,王上为什么要将褚将军留在厉州呢?这样做,岂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章仝道:“左鸣,这个与今天的事无关吧?”
“有没有关系,还真说不定。章大人,这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才有果的。”
“若说……这世上的事情,有因才有果,那,究竟是……是什么样的因,才让左大人你,对我一个弱女子,穷追不放,往死里逼呢?”
像是从死亡的地狱发出来的声音,粗嘎凄厉,却很微弱。容安那张鬼魅一般的脸,此时僵硬灰白如死尸,嘴角还在滴着鲜血,眼睛死死盯住左鸣,瞧着甚而比鬼魅还可怖。
左鸣忽然发抖起来:“快,快将她的脸蒙上!”
一旁的差人赶紧将一块布蒙在容安脸上。容安凄厉笑起来,“左鸣,坏事做多了,你小心遭报应!”
左鸣的脸不自然地扭曲着,声音不经意间抬高:“黎桑,都打成这样了还不肯承认自己是亡黎的公主,你倒是骨头硬的很!但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也同骨头一般硬!章大人,不如,给褚将军修书一封,将此间境况一五一十同褚将军叙述清楚,让他来定夺如何做。毕竟,当年他可是最主要的当事人!”
身上的痛楚使得容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连脑子也有些撑不住,像沸腾的米粥一样,渐渐糊涂起来。她却晓得这个时候绝不能乱。她一乱,最先受害的,必是褚移。
她疼得张一张嘴唇都费力,却还是撑着一口气,道:“你们是应该写信给将军。这件事事关将军的清誉,不能你们私自一审,就将脏水泼在将军头上。”
诚然,左鸣不过是在唬她。若是她撑不住,便就招了也说不定。他心里明白,这封信是万万写不得的,不但写不得,甚而是不能漏一点风声给褚移的。
章仝与李彦之亦都是久混官场的,左鸣的说辞,他们自然通透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他们没料到,这个被打得遍体鳞伤已经半死的小女子,竟然也是个明白人。
左鸣的意图,落空了。
“李大人,章大人,此事非但事关将军清誉,还关系到王上的名誉和后宫的干净纯粹。不知道你们仅仅是想报私仇置我于死地呢……还是想顺便帮王上清理一下宫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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