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荣境内,冬风萧瑟。
一望无尽的大道上,两匹马并走慢行。
安尚宁将她的几千人安顿下来后,便带着安尚羽单独上路。
“四姐,我们要去哪里找?”
“去西夏。”
“西夏?”
安尚羽不解,又道,“西夏也并不是好相与的。”
“那日她跌落雪崖,到底是我对不起她,如今她失踪,我当是要早些找到她,小心行事吧。而且,南齐与北荣交战多日,西夏却一直平静,看着像是不管无谓,可是再一看,更像是作壁上观侍机而动。”
“明白了,四姐你是怀疑西夏有所行动。”
“不一定,总之,就算南灵沁的失踪与西夏没有关系,可是西夏这般久没有半点动静,也足以让人奇怪了。”
“倒也是,先前我还听说,北皇派了五皇子和秦巽暗中前往相西夏行拉拢之事,只是,至今一月过去,仍没有半点消息。”
“走吧。”
天苍苍,野茫茫,两人衣裙纷飞,一夹马腹,急速穿行在大道上。
……
同样在北荣。
一处林中小屋。
一连过了三日,南灵沁饿得前胸贴后背,加上之前她又中了宇文石一掌,虽然几日下来身体自行恢复一些,不过看上去仍然是极无力的模样,此时她就靠在榻上,半点未吭一声,只是目光空洞的看向窗外,兼偶尔在宇文石看过来时,近乎讽刺的与他说答上几句话。
从头到尾,哪怕是下一秒就要死,她也是那样的稳若泰山,不动声色。
此时,夕阳近至,门开,宇文石走了进来,他的手里竟然端了一碗粥。
粥香扑鼻,馥郁着青竹的气息。
当是青笋粥了。
南灵沁眼睫微微颤动一瞬,看着清俊如仙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近。
“呵,五皇子不打算饿死我了?”
“不打算,真饿死就没意思了。”
宇文石将粥放在一旁,“我亲自熬的。”
“那一定得尝尝。”
南灵沁上前一步,手刚要触上碗,唇角忽而浮起一抹冷笑,“有毒。”
宇文石看着了她,“不会死人,反正我听说,你的身体里不是已经含毒的吗,多一种毒,少一种毒,我想也该是没什么吧。”宇文石说话间,轻撩着袖子,走至一旁,安然坐下,眸中含着淡然一切的笑,“那,你要喝吗?”
南灵沁看着那碗粥,须臾,伸手抬起。
她的手指很白,也真的很瘦,好像只要轻轻一握,就会折断似的。
“宇文曜应该快要找到这里了。”宇文石突然道。
南灵沁正要送粥入口的动作一顿,只一瞬,继续喝粥。
“啪——”
粥还未送入口,横空衣袖一拂,青光闪过,打断她手上勺子还有她原本托在手里的粥。
顿时粥与碗碎片散乱一地,玉般的白,有些刺眼。
南灵沁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般,抬眸看着宇文石,“所以,你还是打算饿死我?”
宇文石那几分迷蒙而飘渺的目光落在南灵沁身上,看着她,似乎想将她的一切面具撕碎,而看得真切,只是,一无所获罢了。
“来人。”
少时,宇文曜对着门外一唤,顿时,一名青衣女子又端着一碗继进来,恭恭敬敬的摆放在南灵沁面前。
“吃吧。”
宇文石挥退丫鬟,看向南灵沁,语气不太愉悦。
南灵沁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倒是自顾自的端起粥来,一勺一勺送入口。
这世上,似乎就有这般一种人,即使濒临绝境,却依然有雷打不倒的优雅与自若。
这优雅自若后天而生,仿似与生俱来,无端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碗粥喝光,南灵沁轻轻放下碗。
“难怪他那般爱你。”宇文石突然一叹,“你们,真是很像。”
“不,我没他那么卑鄙。”
南灵沁否认,眉间讥讽不掩。
“他卑鄙?”
宇文石忽而一笑,“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是的。”
“主子,太子找来了。”
这时,门外,方才那个丫鬟进来禀报。
南灵沁眸光微微一缩。宇文石倒是一点不意外,只是无声笑一笑,“比想像中早啊,这果然很宇文曜,猜到是我了。”
几乎就在宇文石话声落,南灵沁便听见院子外面不远处,响起那道她极其熟悉的声音。
熟悉得即使她死去,也不能忘记的声音。
“宇文石,我要南灵沁。”
他说,肯定而坚决,声音透过内力传透四周,叫人思绪好像就被这声音给灌满了。
宇文石看一南灵沁,而后走出去。
那一眼,南灵沁觉得,别有深意,又意味深长,让她一时间呼吸都滞了一瞬。
“呵呵,你要南灵沁,太子皇兄可真会开玩笑,南齐公主如何会在我这里。”
宇文石的声音响起。
“宇文石,我们之间又何必再这般你来我往的虚伪对话。”
“她刚睡下。”宇文石道。
闻言,宇文曜眼底似乎松了一瞬,视线看向屋内,话却是对着宇文石说的,“我说过,她是我生命中的光,除了我,我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她。”
“呵呵,好一个除了我,光?你不是不爱她吗,不过利用她吗,利用她得到云族奥妙吗,把她当作你夺得天下的一个垫脚石吗,构陷她入狱,用火烧她,得知她没死,一路打压她,还为父皇进献追踪线路,还在西夏和清月一起想擒住她吗,这会子说她是你的光,宇文曜,你在和我说笑吗。”
“宇文石,我没有说笑,我以为这世间你多少会知道一些的,所以那日我虽以你威胁父皇,却并没有的要你性命。”
“是啊,父皇舍不得我死的,当了这般多年的病身子,如今好不容易好起来,得了父皇的重用。”
宇文曜不再说话,掌中已经无风自动,“宇文石,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想要她,交出她,我不会为难你。”
“是,你是不会为难我,可是宇文曜,你会杀死我。”
“我不会。”
“你要杀了父皇,就等同于杀死了我。”
宇文曜眸色一紧,似乎意外,须臾,又瞬间平静下来,“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对,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太子皇兄,本是同根生,又相煎何太急呢。”
宇文曜气息一沉,凤眸里浮过千头万绪,叫人看不到一点边缘。
“你不怕死,可是,我却怕,我这条命自出生起就孱弱不已,差点被丢弃,所以,我努力,努力,努力,极度努力才挣扎到留下一条命,再挣扎到今天这个地步做了雷霆暗卫的统领,得父皇重用,你说,我为什么要死。”
宇文曜面色骤沉,眼中已经带着杀意。
“你完全可以不杀他,你可以控制住他,可是,你没有,你为了一个女子,为了让她报仇,为了让她畅快,就想死在她手里,一旦北荣城破,意味着什么?你说,我为什么要放了她,我有多么努力才有了今天,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对一个女子的痴心,就放弃我努力的一切呢,太子皇兄,你说呢。”
空气蓦然沉默。
冬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冷风过境,有一种寒,无端冷入骨髓。
屋内,南灵沁以云术掩了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面色复杂晦暗,心头一万种一亿种思绪揪此着,忽在在这时有些莫名的紧张,好像有什么秘密自心中呼之欲出,又让她不想接受。
过去种种在眼里如同电影般一幕幕闪过。
“宇文石……”
好久,屋外传来宇文曜的声音,然后,他抬手,不过瞬间,近在宇文石身前,一把拧住他的脖子,“你不是我对手。”
“呵……你要,杀了我。”
“对,我已经给她打造好一个胜利的画卷,盛世天下,春暖如画,不容任何要来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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