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堂前,周身满是熏人却出奇好闻的药香,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令我恍惚。
“党医生……我这个病能看好吗?”
我面前坐的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紧绷着身子,声音犹犹豫豫,看着我的眼神胆怯又带着些期望。
“也没什么大碍,注意饮食,多休息。”我收回搭在她脉搏上的手,心里多少有了些谱。
她如临大敌的表情瞬间松懈下来,长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在医院做了那么多检查,我还以为得了什么坏病呢。”
我提着笔准备写方子的手顿了顿,原本想要辩驳的话没有说出口。
西方医术跟治疗仪器的引进让中医的位置一度陷入尴尬地位,医术再好没有人问津,低微的收入让好些老医生被迫改了行。
“你在这儿坐着,我抓药。”我把方子挨着堂桌的玻璃柜上,她纠结了半天才说出口,“那个……这得多少钱啊。”
她穿着不像是个富裕人家,粗糙的瘦子攥着破旧的钱包,有些窘迫。
为了安她的心,我把一边的算盘甩了甩,归零噼里啪啦打了个估算的数字:“一百五。”
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这个价钱绝对只少不多,连堂诊费我都没有收。
姥爷从小教导我,人总是有下坡路的时候,对别人好点,没有错的。
“那我吃了这个药,能管用吗?”她多少还是不信任我,不过可以理解。毕竟我年轻,店小,如果她不是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找到我这儿来。
我摆着包药的毛纸,还真的不敢拍着胸脯子说你吃了我的药,保证药到病除。如果真有说这话的人,要么是华佗在世,要么就是骗子。
“中药见效比西药慢,更何况你这个病是日子久了积劳成疾才熬磨成这个样子的。我只能给你抓七天的,如果七天这药跟下来有用,你再来找我,我再帮你看看。”至于没有用的话说,不过来砸我招牌那都是庆幸的事情了。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放松下来开始打量我这个新开不久的小店。
“党医生是哪的人啊,我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我把药篼子拉开,找见黄芪抓了差不多的一小把放上铜秤:“我是本地人,但从小在山西那边长大的,近两年才回来。”
“那,党医生看着年岁不大啊。”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对于中医的认知所有人都觉得年纪大一点的见识多,医术也信得过,对待那些年轻的中医,在印象上面就被人贴了张不靠谱的标签。
“是不大,今年才二十出头。”我刚说完就感觉到这妇女看我的眼神变了,我原本准备放药的手也停住了,诚恳的跟她说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走,我虽然年纪小点,但我是从小学医长大的。”
妇女面色一红,连忙摆手:“别别别,我没信不过党医生……就是觉得党医生这年轻有为。”
我没有理会她,心底很清楚,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成绩是不会让人认可的。
就算我吹嘘再天花乱坠,治不好病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重复着抓药、分药、打包的动作,我把药装好递给那个妇女,她提着药包有些犯愁。
“党医生,那我回家这得怎么熬啊?”
我从钱包里找了张五十抽出来:“熬中药不能用铁、铜、铝锅,所以没有砂锅的话说,你最好去买个砂锅。”
“那砂锅得多少钱啊。”她的眼神落到我墙角里为数不多的两个锅上,我没有动,劝她说道,“你最好去批发街买,比较便宜,我这个比较贵一点。”
那妇女终于露出了个真诚的笑容:“怎么也得让党医生赚点啊,来给我拿一个!”
送走了好几日盼来的一个病患,今天学校的自习课时间也被我耗尽了,现在我得赶着回去看一眼,虽然是个三流大学,但装装样子还是要有的。
我拿着铁钩往下拉闸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一花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一溜烟钻进药房似的。
扒头进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变,也没有可疑的影子。
或许是最近想的太多,出幻觉了吧。
我刚把铁闸拉下,一个短发的小姑娘不知道瞎跑什么,眼睁睁嘭的就撞了上去,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她皱巴巴的小脸看着我:“你干嘛呀!”
我哭笑不得,我把锁上门的钥匙抽了出来,原本抬脚就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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