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涿郡。
本应是农忙的月份,却因为太平道变了味道。
从涿县出发到涿郡其他六县,十万户六十万丁口,包括民户,荫户,大姓,良家子,无赖子几乎全部动员起来。
尽管比西汉差上一截,然而东汉政权的政府权力延伸到“里”一级单位。其组织动员能力在历代王朝中仍算一流。
尤其面对太平道蛾贼。大姓郡望都非常惶恐。就怕蛾贼蔓延到涿郡。
对于小民来说,他们对太平道的观感也不算好。
无论太平道的宣传口号是什么,也无论最高层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是怎么想的。一个基本的道理不会变:是人就要吃饭。
不事生产,行军打仗的军队要吃的更多。没有自己的基业,没有储备。天下几十上百万蛾贼赖以生存的手段只有一个,抢。
豪门大姓他们会抢,小民百姓他们还要抢。区别在于前者抢了之后就杀,后者被抢之后会被裹挟,然后变成新的蛾贼。再在扭曲的人性作用下,加倍将自己受过的苦难施加在别人身上。
张角最开始的时候还会管一管。但实在是管不住。
无论如何,他变不出几十万大军吃的粮食。要么去抢,要么饿死。这种情况下,大贤良师对手下人的所作所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因为这些原因,太平道乱军所过之处可以说是寸草不生。所以人们才会将黄巾军称作蛾贼。因为他们就像蛾子一样,将所有的庄稼全糟蹋了。
这种情况下,涿郡从上到下一齐努力。除了刘玄德麾下的三千义军之外,从各县调集,临时招募的郡兵数量超过三千。来自郡望豪门的私兵数量更多,接近五千。这样加起来,涿郡能战斗的兵力超过一万。
一万大军。在东汉军改民户后,哪个郡平时能动员一万大军?
就算涿郡是幽州精华所在,丁口数量第一,也很难见到这样的盛况——
可是刘焉还是害怕,甚至说恐惧,乃至绝望。
“一万,只有一万?!”
忙前忙后了几个月,最后只征募了一万多兵?而且这一万兵大多缺乏训练——更准确的说是没有人会练——这里面不包括刘备。刘玄德倒是提出过将郡兵,豪强私兵与他招募的义兵组织起来由他一起训练。但这让刘焉更害怕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准许郡内军权集中在刘备一个人手上。对刘备的请求他直接搪塞说:“这样岂不是太为难玄德了?莫要太累,莫要太累——范阳卢氏士林正宗。卢中郎天下闻名,卢中郎族侄卢镗鞍马娴熟,义兵交给训练就是。至于郡兵由邹都尉负责就好。”
刘备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着不说话。
范阳卢氏,说的自然是他的老师卢植家。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这一姓在未来是千年名门,宰相就出了二十二位。不过现在,范阳卢氏除了卢植一人足以称道外没什么人才。
卢镗卢子鸣刘备见过,的确像刘焉说的那样鞍马娴熟,是一员勇将。
但勇将,鞍马娴熟不代表他会练兵,更不代表他能在几个月内,将一盘散沙、山头林立的豪强私兵训练好。
不过因为老师的关系,刘玄德与卢氏关系还算不错。都尉邹靖也一样。所以刘焉拿这两个人搪塞自己,刘备也不生气。
他早知道刘焉不可能将兵权都给自己。
只是这样一来,内部的问题刘焉放心,外部问题又该怎么办呢?
随着中山国北部的唐县失守,涿郡南方门户大开,刘焉这才惊醒。
等他校阅三军,发现除了刘备麾下一部七曲三千兵士之外,其他八千人马看起来简直一团糟。他这才慌了神,拉着刘备的手着急的直问:
“唐县到涿县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贤侄,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
“明府不必担心。”刘备安慰的说:“蛾贼不擅攻城,这几个月内涿郡各县城防都有加固,郡兵也有增加。再发动城内民壮。蛾贼短时间内攻不下城池的。
“是这个道理,可是……”
——原本刘焉也是这么想的。依靠坚城防守,挫折蛾贼锐气,再之后一鼓作气将他们赶走……但是等蛾贼真的来了,他的心理又有了变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只是接近涿郡他就觉得害怕。那他们要是攻到了治所涿县,兵临城下又该如何?
当然表面上他绝对不会这么说,只是拉着刘备情深意切的说:“玄德,我身为郡守,守土有责。倘若蛾贼伤到涿郡一草一木,都是我的罪过。就不能,就不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吗?”
听刘焉这样问,刘玄德还没说话旁边的邹靖已经着急的喊了出来:
“明府,我们只有一万兵马。黄巾大军却有近二十万,野战于我不利。倘若战败,我们也再找不出第二支军队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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