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车刚行驶到十字路口正中央。苏铭愣了一下,前后左右都有车过来,他不敢妄动。可甄意急得声音都尖起来:“快追那辆车,我最好的朋友在上面!”
说着,一手去拉车门作势要下去。
苏铭脸色立刻变了,说了句“扶好了”,便瞬间换了气势,猛地打方向盘,车身狠狠一扭,甄意反应不及,在后座上滚了一圈。便见路口的四周,车辆骤停,躲避。
轮胎在地面上划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音。
交通信号灯和车灯穿透黑色的玻璃在车厢里飞旋。
汽车已飞速转过弯,追着那辆出租车疾驰而去。
就在这边路口交通瘫痪之时,前边的出租车早已查出异样,飞也似地加速。甄意见了,愈发确定那里边的人就是司瑰和卞谦。
她当时只看见了司瑰消瘦的下巴,看不到她是否意识清醒。
况且,卞谦是个催眠高手,如果他不经司瑰同意,催眠了她呢?
她心急如焚,却又能极其冷静地打报警电话:“……他们在国王大道和轩井路的交叉口,往路易十三路的方向走……”
虽然告诉警察出租车逃窜的方向。可要想让警察们瞬间赶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自己去追。
出租车跑得极快,不出几分钟,两辆车就一路驰骋,飙到了整条干道的尽头。这期间,他们数度差点儿擦上周围的车,可苏铭心理素质极好,始终面不改色,把方向盘打得华丽丽,一次次惊险地避过。
对面的丁字路口越来越近,甄意看着信号灯上倒计时的绿色,惊道:“他们会在信号切换时左转弯!”
话音未落,信号灯变成了黄色,出租车毫不减速地飞驰过路口。
苏铭也不示弱,脸色坚毅,盯着闪烁的指示灯,在红灯亮起的头一秒,猛踩油门加速冲过路口。
甄意赶紧抓住扶手。
道路两旁的汽车再一次碰撞,停靠,刹车,打滑,无数车灯在空中飞旋,晃花人眼。
甄意在高速的车内左摇右晃,眼睛发晕,好似坐过山车,玻璃外,无数私家车擦着边缘划过,她甚至仿佛听得到两辆车擦碰到一起后尖锐的摩擦音。
汽车转弯后,往九江方向去了。那里靠近郊区,比较偏僻,到了晚上,道路上空空荡荡的,只有这两辆车呼啸着在追逐。
苏铭眯起眼,盯着前边的出租车,信心满满道:“那辆车撑不了多久。”
话音没落,出租车就猛地一打转,滑进了小巷子里。苏铭始料未及,骤然刹车,他们的车体比较大,在小巷子里行驶比较受限制。
巷子里黑漆漆的,车灯打在前方,那辆出租车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但苏铭追得很紧,也没被撂下多久,快速地行驶出去,却见出租车停靠在路边不动了。车体上全是一路碰撞的累累伤痕。
这次,虽然夜色深深,可甄意终于一眼看清楚了那两个人,卞谦个子高高的,拉着司瑰飞快消失在空荡荡的地铁站口。
甄意不等车停稳,推开车门追了过去。
时近晚上10点多,地铁站里空旷而安静,一个乘客也没有。甄意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暗叹卞谦刚才在附近的街道和巷子里绕来绕去,其实是掐算好了地铁的发车时间。
她手忙脚乱地跑下扶梯,想喊人抓他,可卞谦和司瑰已经进到站里,往下一层去了。
甄意也顾不得买票,双手一撑,直接从刷卡机上跳了过去。可惜她的体力并没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平,脚一绊,裤腿被机器勾住,狠狠摔倒在地。
她哪里管得了疼痛,爬起来拼命往前追。售票员和保安愣住,追着她喊“别逃票”,一连串全追过来。
夜间明亮而空旷的地铁站里,瞬间喊声一片,四处回荡。
甄意跑下扶梯,再次慢了一步,卞谦和司瑰已经进了地铁,地铁门滴滴地发着声,开始关闭。
甄意大惊,想也不想,忽然就喊:“司瑰!”
一咬牙,人已拼尽全力地加快步伐,朝正在关闭的地铁门冲了进去。
门板夹上,把她撞得不轻。她猛地撞倒在地上,她的身体才刚开始恢复,这一摔,撞得够呛。此刻,又听见身后有人撞上了门,狠狠砸着。
甄意回头,就见那个冷面男苏铭,此刻一脸惊愕慌乱地看着她,拍着门在喊什么,地铁的售票员也跟在后边。
苏铭拍了几拳,四处一看,抓起墙上的灭火器瓶子就砸上来,轰然的声音在地铁里震慑回荡,可列车很快飞速行驶起来,他追着车厢狂奔几十米,却也无济于事了。
列车驶进隧道,只剩一窗户细碎的蛛丝纹路。
……
车厢里空空荡荡的,太晚了,靠近终点站,竟没有别的乘客。
甄意抬起头。
卞谦立在两三米开外,搂着司瑰,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而司瑰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地靠在他怀里。
卞谦表情平静而从容,看着一点儿不像犯罪的人。
甄意见过很多罪犯,变态也见过不少,有的人阴气戾气缠身,有的人傲气自信十足。可卞谦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还是照顾了她8年的那个大哥哥,淡静而有度,平和得不露半点锋芒。
不知为何,甄意一见他就想哭。怎么也不能相信他的隐藏和蛰伏。亲情的背叛并不亚于爱情,她心痛得低血,却死死忍住了眼泪,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只看向司瑰:
“司瑰你怎么了?”
司瑰脸色苍白,脸颊上有残余的泪痕,衣衫不整,不知是被人搜过身,还是别的。
她抬起眼睛,看她半晌,没有回答。
甄意心都凉了,愈发不敢相信。
“她没事,我要带她走。”卞谦说着,低下头,倾身去,嘴唇堵住了她的嘴,很深很用力地吮吸了一口。
甄意脊背发凉。
吻完了,卞谦则抬起头,淡漠地看向甄意,说,“小意,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甄意望着他那样随和亲近的样子,想说什么,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大学四年,她喊了他四年的哥哥。她读研学法律,他联系导师联系法律界的前辈给她指点,帮了她不少忙;去他的律师事务所上班,她也骄纵地没案子就迟到早退跑出去玩……
“卞谦……哥……”甄意嗓子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卞谦看着她,眼里闪过极淡的一丝柔和,那是曾经哥哥对妹妹的纵容,却转瞬即逝。
“我做的事,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是正确的。”简短的一句话,并不愿过多地解释,“小意,你现在过得比你原本预期的要好。”
甄意顿觉无力。
地铁飞快前进,隧道里的广告彩屏如走马灯一般闪烁,那是庆贺新年的公益广告。明星们打扮得光鲜亮丽,笑得灿烂在祝贺元旦快乐。
“你逃不走的。”白光灯下,甄意的脸色异常的苍白,说,“警察很快就会堵在下一个地铁口。”
话音未落,黑暗隧道中的广告牌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繁华绚烂的HK城夜景,漂浮在深夜的海面上,水光相接,倒影成一片。
甄意一愣,猛然想起这条地铁线的最后一站在海面的大桥上。
上地铁不到一分半钟,就到终点站了。
车门打开,清冷的海风呼啸着涌进来。卞谦牵着司瑰准备往外走,甄意冲上去,张开双手拦住:“你们不能走。”
卞谦没说什么,只是眼眸静静地看着她,幽幽的,深邃的,像最寂静的夜。
甄意被他看得发毛,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因为海风还是他的眼神,她觉得背后发凉。
下一刻,卞谦轻轻说了句话,甄意没太听清,很快,他抬起手在她面前晃了几下。
甄意走了走神,愈发不明所以。
可卞谦极轻地蹙了眉,有些奇怪,竟然无法对她催眠。
垂眸想了一瞬,却也明白了。
他没再理会甄意,直接推开她,下了车,往桥边走去。甄意身体没好,连阻拦都无力。
地铁站里空无他人,桥上灯火通明,而海面深邃幽静,波涛起伏。隔着海湾,是灿烂繁华的伊丽莎白港。那边等待新年倒计时的人们一片欢腾。
成片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上,“happy new year”的彩色字符闪烁如星辰。
卞谦怎么会往那边走?
地铁终点站在这座双层桥的第二层,离水面很近。甄意猛地意料到,卞谦根本不准备出地铁站,而是直接从防汛楼梯走到桥墩下去。
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桥下准备好了迅速离开的海上工具。
这一瞬间,甄意大致都猜到了。警方设了圈套,发布假消息,诱骗卞谦去医院见司瑰,设好了网等着抓他。
第一个像卞谦的人出现后,吸引了所有警察的注意,一路追逐;但没想,真正的卞谦把司瑰抓走了。还开着最不引人注意的出租车,坐地铁,乘船。
这样奇怪的逃亡方式谁会想到?
眼见着卞谦搂着司瑰快要走到桥边了,甄意甚至看到了桥栏杆外一排排黑色的枪口,那里隐匿着等待卞谦一起离开的人。
她很害怕,可电光火石之间,她也想不得别的,抓起玻璃窗旁的安全锤,心急之下,一狠心,就往卞谦的脑袋上砸去。
卞谦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吃痛地捂住后脑,手一松,没想司瑰也摔在地上。
甄意立刻冲上去,把她抢过来,拖到一旁。
可司瑰不知怎么地,身体里仿佛没什么力气,甄意扶她不起来。
“在床上躺太久,动不了了。”司瑰费力地说着,她原本就受了伤,卧病太久还没有康复训练就下了床,一时根本无法恢复体力。
“你要跟他走吗?”甄意望着她,急得浑身在抖,“阿司,你看着我说话,你要跟他走吗?”
司瑰笑了笑,脸色惨白:“第一个人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不是他,可我想单独问他为什么,就放任大家去追了。等他出现的时候,我想开枪,我真的想开枪抓住他……可是……”
她努力扬起唇角,眼泪砸了下来。
甄意也心疼得眼泪直冒:“别说了,阿司。你别说了。”
她哪里不知道她舍不得开枪。
在病床上装睡那么久,就是不想醒来面对,可她内心挣扎之后,还是做出正确的选择,要把他抓获。
她以为自己很坚强,然而,这个男人冒险在医院陪她,照顾她,亲吻她;在得知她的死讯时,或许料到是陷阱,可为了确认她的生死,他依然孤身犯险。
他倾身去抚摸她的时候,她突然跃起来,举着枪瞄准了他。
可,他一步步靠近,她却心痛得哭了,手在发抖。真到了那一刻,她舍不得开枪,舍不得把这个男人抓起来坐牢。
“甄意,谢谢你追过来救我。我不想跟他走,我当然不会想跟他走。”司瑰嗓音虚弱得像纱,说出来的话却坚定如铁。
甄意震撼又感动,心痛难当,紧紧抱住她,竭力安慰:“不走,我不放你走。警察马上就来了,你放心,警察……”
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呼啸的海风里,她听见保险栓波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世界里格外清脆。
甄意背脊一凉,回头看,就迎面对上了黑洞洞的枪口。卞谦神色冷漠:“小意,把她交给我。”
甄意心跳骤快,一动没动:“你不会杀我。”“我是不会杀你。但如果你再碍事,我会在你腿上打两个洞出来。”卞谦风淡云轻地分析,“那样的话,我会顺利离开,而你伤痕累累地躺在这里。最终,心疼的,是深爱你的那个男人;还有刚才追地铁的那
位,他会陷入深深的自责。”
他不愧是学心理的,三两句话洞悉甄意的弱处。
甄意怔愣几秒,卞谦忽然大步上前,枪托狠狠往她后脑勺上一砸,甄意眼前一黑,摔趴在地。
而他迅速勾起司瑰的腰,单手就把她捞起来收回自己怀里。
甄意捂住剧烈发痛的后脑,趴在地上朝他喊:
“司瑰根本就不想和你走,你毁了她的爱人,毁了她的人生,她恨死你了。她不想和你走,她想开始新生活,而不是跟你回那个什么害人的MSP机构。”
海风呼啸,吹得她的声音有些扭曲。
“我带她,就是为了让她体验一种新的人生。”卞谦脚步一停,回头斜睨甄意,“她如果不爱我,如果想重新没有我的生活,她又怎么会愿意为我生孩子呢?”
甄意狠狠一怔,目光挪向司瑰的腹部,海风吹来,吹得她的衣服紧紧贴着,虽然不太明显,但的确是微微隆起了。
她猛地想起那次和司瑰一起吃饭,司瑰说有消息要告诉她。那天,她说起和卞谦带她回家见他父亲的场景,她一脸的幸福。可中途被电话打断,再见面就……
卞谦的手指修长而白皙,缓缓挪去司瑰的小腹,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它还安全无恙,它是一个奇迹。”
他轻缓地搂着司瑰的腰,低头贴近她的脸颊:“阿司,我带你去开始另一种全新的生活。你要相信我,现在的一切都会改变。”
司瑰咬着牙摇头,用力狠狠一推,自己又差点儿摔倒。卞谦一惊,立刻去拉,不想甄意比他更快地抱住司瑰,摔倒在地。
好在司瑰压在甄意身上,并没有撞伤。
甄意的头却猛地磕在水泥地面,直冒金星。
卞谦刚要上来拉司瑰。可就在这时,一声朝天的鸣枪响彻半座大桥。
数不清的警察涌了出来,无数只枪对准了卞谦。
甄意头一次感觉出警速度竟会这么快!
而潜伏在大桥栏杆外的一排雇佣兵瞬间齐齐站起身,托着枪瞄准警察,形成对峙之势。
卞谦反应更快更灵敏,他一手搂着司瑰,返身一手就将甄意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迅速松开司瑰,让她靠在栏杆边,自己则箍住甄意的脖子,把枪抵住她的脑袋。他潜意识里即使假装也没想过拿司瑰当人质,只有甄意。
“当心我一枪打爆她的头!”
甄意被他死死箍着,呼吸极度困难。冰冷的枪口抵在太阳穴上,一突一突的,谁都会被逼急的啊,她也不免心慌起来。比心慌更甚的是心痛。
眼泪汹涌之际,却在满世界模糊的水花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成排或蹲或站的特警队里,言格一身浅白色的风衣,双手打开,从人群里缓缓走来。
甄意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卞谦身后是一排排的枪眼啊,要是哪个不小心开枪伤到了言格可怎么办?
“卞谦。”言格并没有看甄意,缓步靠近,夜风里,他的声音异常平和而清晰,“医生说司瑰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你这样带着她到海上颠簸,很有可能会造成她流产。”
一句话戳中卞谦的软肋。
甄意感觉喉咙上的力度松了一些,呼吸顺畅了。
可下一秒,卞谦只是冷淡地笑了一下:“谁说是颠簸?我们会乘直升机离开。”
“哦。”言格缓缓道,“看来,今晚会是一场血战了。”
这话让卞谦僵持住,一动不动。他并不担心血战,可他担心司瑰会成为附带性的受伤者。
很长的几十秒里,卞谦都在沉默,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一眼脚边的司瑰,她脸色苍白,看上去虚弱而无力。
他原本不想挟持甄意,现在看来,不行了。
他拉着甄意缓缓后退了一步,不经意问言格:“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电话人’其实是甄意身边的人,最后一次出现催眠跳楼,是崔菲,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幕后人不是改变作案模式,而是把清除实验品的责任交给了淮生。自己不参与了。因为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那个
时候,甄意身边的人都没有大变化。除了你和司瑰……”
言格眸子深了深,道,“不再是单身一人,做事不方便。又或者,因为爱情,有所转变。”
“模仿卫道者作案,只有负责这个案子细节的警察知情。其他的警察与甄意没有交集,除了司瑰。你是她的男朋友,想必得知警察内部的信息并不难。只有你们二人。
后来淮生找借口,说他绑架司瑰是害怕她的调查,他不可能得知这些情况。要么是司瑰告诉他,要么是你。”
卞谦被他拆穿,也只是不迫地笑了笑:“看来你谁都怀疑过了,甚至阿司。”
“最大的嫌疑人还是你。懂专业的心理学和催眠术,对警方内部的事了如指掌,有点优雅而高傲。高智商,有控制力,执行力。”
言格顿了一刻,海风吹着他的短发飞扬,夜幕中,他的眼眸愈发深邃漆黑了。
他似乎在斟酌什么,可终究,还是缓缓道。“你一开始答应司警官对你的追求,无非因为她是警察,还是甄意最好的朋友。毕竟,甄意羽翼丰满,不会再待在你的律师事务所,只有接触到刑事案件的第一线,你才能继续给她安排案子,安排她的走向
。”
司瑰低着头,垂着眼,看不清任何表情,整个人都是安静的。
而这句话刺激了始终风淡云轻的卞谦,甄意感觉脖子上的力量又重了一道。
“但你的确爱上了司警官。”言格说,“因为爱她,所以不想亲自动手,而是把任务交给其他人做。也因为如此,你急于想把厉佑救出来,让他来负责。”
“你知道我和厉佑的关系了?”
“是。我知道你们非常亲密,亲密到一方甘愿永远被囚禁,以换取另一方自由,而另一方则会一直尝试挽救他。
亲密到在外面的另一方会严格执行他们的计划,绝不背叛。
就像枕头人故事里的兄弟一样,一方为另一方牺牲,死也绝不会背叛他们的信仰。
枕头人不仅是淮生的仪式,更是你的仪式。”
言格已经走到离卞谦只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下。
“你小时候,父亲含冤入狱,母亲跟着仇人跑了。你和哥哥相依为命,可后来哥哥意外死去。但你哥哥的死无迹可寻,是你一面之词。
而厉佑出生后不久做过心脏移植手术,我们没有找到厉佑的病例,却找到了一个叫‘卞佑’的人。监护人签名刚好是你的父亲。当然,由于你父亲改过名字,特工们废了好多心力来查。”
卞谦极轻地抬了抬眉梢:“都让你查出来了。原本打算下一次再设计救厉佑的。现在……”他拿枪推了一下甄意的脑袋,“做个交换吧。”
“你不会杀甄意。”此刻的言格理智到近乎冷酷,高亮度的白色灯光下,他的脸白皙得近乎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就像之前绑架甄意,你们的本意也根本不是回收甄心。
甄心那种人格,不值得回收,也不是你们研究的目的。你们不过是在进行实验的最后一步——测试甄意。
如果她被甄心打败,她会和宋依唐裳崔菲一样,被杀。
如果她战胜甄心,她会和安瑶一样,获得释放。
我想,如果那天淮生真的救出了厉佑,乘快艇离开时,他会按照你的命令,把甄意扔在码头。至于甄意的胜利与否,你会留在后续判定。”
听了这么一番话,甄意后怕得冷汗直冒。她的死命坚持,竟然拯救了自己。
卞谦再度沉默,言格又说对了。
如果是那样,这个实验的所有实验品都有了各自最终的结果。淮生和厉佑会消失,而卞谦继续不被任何人怀疑地过他正常的生活。
只可惜,被司瑰发现了端倪。
又或许,他曾经只是想利用司瑰,和她保持着可利用却不够亲近到暴露自己的距离,但,感情的事,谁能计算得那么精确。
“司警官不想跟你走,你难道不考虑她的感受吗?”卞谦无声的功夫,言格平静地问了句,“你的那些信仰,她根本不会接受。”
“信仰?”卞谦从容地笑出一声,“什么信仰?”
“身为MSP成员的信仰。”
海风吹起言格利落的短发,吹着他的风衣翻飞,他白色的身影挺拔而料峭,而他身后,是夜幕里五光十色的伊丽莎白港。
“你们坚持你们心中最回归本源最原生无杂的科学。同时,你们认为,一切为了科学,只要目的纯粹,小范围的个人的牺牲,是无足挂齿的。”
卞谦微微敛起眼瞳,唇角噙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对。正是这样。”“我见过很多科学家,终其一生,清心寡欲,不为名利,不为金钱,只为能探索和突破人类在各个领域的认知与极限。正如MSP机构,对人的精神有着无止境的探寻。精神本就是这世上最深邃博大最辽阔无
边的领域。突破人类的精神极限,不断地追求进步与拓展,开发潜能,磨砺意志,人类才能有更实质性的飞跃与发展。”
他并非那些慷慨激昂的培训师,这番话他说得平稳而缓慢,是发自内心的谦逊,仿佛人类在自然和真理前那般渺小和敬畏。
“每一组每一组的实验与数据都会反馈到实验室的科学家手上,他们更新数据,改良方法,研究不同人的行为与心理,得出规律,然后反馈给社会,让人类根据实验结果审视环境与自身,提高自己。”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离婚家庭的孩子容易滋生心理问题;这便提醒情侣在结婚,孕育,离婚方面都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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