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烨拒绝回答,那自己就一句一句地提醒他。将这些事情一个字一个字,原原本本地翻出来,倒要看看他又要作何反应。
明烨却依然不在状态的模样,只是抬起一双病中还很有生气的眼眸来回望着他:“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羽山庄。”
“也是。”这就和杀人者是一个道理,杀人者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呢!可是非论断,公道自在人心:“你是君,除掉一个眼中钉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往大了说,这也是为了社稷安康。如若这般,岂不是我在这里搬弄是非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可能发生在明烨以往接触过的每一个人身上。甚至是他自己,也常有这样的情形。
可是,这一次这个人却偏偏是凌珏。凌珏大宽容度,即便对方言语有失妥当,甚至是存了故意害人的心思,在凌珏这里,他都可以用几句简单的话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几句简单的话堪比利器,压得对方根本无路可退。是有别于现下这般唇枪舌剑的夹击的。
明烨忍不住投过了探究的眼神。他是真的想不通,这些时日以来,凌珏究竟遇到了什么才可以致使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性情大变:“朕都有些不认识你了。”
说起这个,算是彻底将凌珏心中燃着的一股强自按压下去的火堆给引了起来。明烨担心他这股不稳的势力暗中搅局,于是派了暗卫来刺杀于他不算,甚至连其余本该置身事外的人也不放过。
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有哪一点是以前的明烨会做出来的呢?凌珏两只眼睛中的血丝更加外溢:“进京前,有黑衣蒙面人曾现身。从他的身上,我找到了独属于皇家的令牌,还有用金线绣制的龙纹。这些,陛下你难道也要否认吗?”
豁然贴近的面孔,凌珏因为生气而骤然青筋凸起的额头和脖颈分外扎眼,看得明烨都不由地起了一层冷汗:“朕是天子,有则是有,无便是无。没有必要同你扯谎。”
他说得有理,凌珏淡然回神,不安的眼眸之中蔓延过一丝悲戚的神情。思绪一下子被勾回了那些个夜晚:“于恒是有秘密在身,可他救我于倾颓之际,后又半点都不藏私。于他,我反而是心中有愧。”
其实现在想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一颗还想挣扎着求生的心开始趋近冰凉了呢?似乎就是从白羽山庄开始出事的那一晚吧。
这种彻骨的悲戚感就像一个想要跃上高峰的人,即使身怀绝世轻功,可惜却无力找到一个着力点。再多的劳苦也只能是望洋兴叹。
这些心事,密密麻麻的,就那样相互交缠着铺在心底的最深处。从不轻易提起,可话匣子一旦打开,却再也不会被轻易合上。
凌珏的手腕陡然一松,剑尖倒栽着插进了地上。
而他的声音此时正有些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低弱虚浮,没有什么真实感:“后来的一个雨夜,我带着山庄的众人辗转着在一处码头前维持生计。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黑衣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摸来,绕过所有人,挑选了只余我在场的一个时机。他的招式,完全可以将我一击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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