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肃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死盯着宁忠,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海西侯贰师将军李公到”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个下人的惊呼声。
“海西侯居然也来了……”宾客们瞬间议论纷纷。
“桑翁的面子真大啊……”在坐宾客有很多人竟然只听得‘海西侯’三个字,就感觉与有荣焉,羡慕的说了起来。
张恒这时候已经悄悄的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李广利……”张恒喝了一口酒水,低声的念着这个名字:“来的未免太巧了吧……”
算算时间,田肃跟李广利两人也就是前后脚的差别而已。
这时候,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在桑府下人毕恭毕敬的引领下,走进大厅中。
“这就是那个贰师将军李广利吗?”张恒仔细的打量这个男子。
他今年大概四十多岁,下巴处留着一副非常好看帅气的髯须,面色红润,肌肤虽然有些黑,但是保养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风吹雨打的痕迹,鼻子微微有些坚挺,但配合他那张长脸,却是颇为协调,看上去有些类似一位邻家大叔,颇为和善。
“桑翁”李广利笑着打了个揖,道:“花甲大喜啊,请恕某来迟”
他拍拍手,便有数个奴仆手抱着大批的礼品从门外走进来,跪到地上,将礼品举在头顶。
“区区薄礼,以贺桑翁花甲之喜”李广利的声音洪亮而爽朗,中气十足。
“君侯太客气了……”桑弘羊连忙命下人收下礼物,就要将李广利请入席中。
“咦……这不是田使者吗?”李广利却是颇为好奇的看着站在大厅中间的田肃,笑道:“使者也来为桑翁贺寿?莫若与吾同坐如何?”
说着就热情的拉起田肃,要与他同坐。
桑弘羊的脸色有些发青,深深的呼吸了好几口,才勉强的露出笑容。
见到此情此景,即使张恒是个傻瓜,也大概清楚了,田肃的退路十有八九就是李广利。
很有可能,田肃在来之前,就跟李广利商量好了。
无论结果如何,李广利都会在田肃进来后的一刻钟来到。
然后,不管是桑弘羊这边无言以对也好,还是对答如流也罢,田肃都能从容全身而退。
因为事情无论怎么发展,最终都不会闹大。
既然没闹大,那么天子也就多半不会管。
这种事情就算想管,天子刘彻也管不来——在民间,每时每刻都有对盐铁官营,平准均输制度破口大骂的人,这些人还大多顶着贤良方正、秀才、甚至孝廉的头衔,再者说,田肃打着的旗号,是请教,这就是属于学术纠纷了。
汉律里面可还有没有那一条可以管束到正常的学术讨论。
“好算计……”张恒在心里赞了一声。
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海西侯贰师将军李广利,身为现如今外戚中最显赫的存在,站在所有武将的巅峰,手握重兵,他如何会心甘情愿的给田肃这个小小的直指绣衣使者打掩护?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张恒可没傻到认为李广利会学雷锋做好事。
没有好处的事情,那个政治家会干?
“头疼啊……”张恒发愁的揉了揉太阳穴。
若田肃只是一个小小的,没有什么大靠山的直指绣衣使者,那倒还好办,一力降十会,张恒有自信玩死他。
但田肃若攀上了李广利的高枝,事情就麻烦了。
张恒知道,当今天子刘彻,有一个很好,同时也极为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固执。
刘彻的固执,在汉室历代天子中都是出了名的。
想当初,建元新政夭折,刘彻的皇位都差点不保,可刘彻装了几年孙子,撑到窦太后归西,重新执掌权柄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继续建元新政,并用强有力的手段扫平一切反对的声音。
所谓罢黩百家,独尊儒术,不过是建元新政的延续而已。
刘彻笃信鬼神,不顾国库空虚,连续多次出巡天下,封禅泰山,临碣石以济沧海,被方士当成傻子耍还乐此不疲。
这固执体现在用人上的典型就是李广利。
当初,刘彻一手培养了霍去病这位绝世名将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霍去病死后,他将全部的希望就寄托在李广利身上,或许,刘彻觉得霍去病是外戚,李广利也是外戚,他这个天子什么样的人都可以调教出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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