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不死,自然不敢反叛。
可楚王总有死的一天,每拖一天,王权的力量就增长一分,他们的利益将要受到的威胁也就越大。
临武君在边疆还好,可即便在边疆,王权也已经开始把手伸到这里了。
原本依着规矩,关隘的税收是归属于封君的,可是王权却开始直接管辖这个关卡的税收。
原本依着规矩,封君只需要履行出兵的封建义务就行,封地本身就是作为自己俸禄的,但是有传闻说马上就要要求封地的封君们每年缴纳一定的军赋。
这在以往都是没有的情况,以往的军制,决定了王权直辖的少数精锐,外加贵族的私兵、县公的县兵就可以作为征战的主力。
出征的时候,直接征召民众就可以,花费不多。
可自从楚国军改之后,有了直属于楚王的王师,采用的也是长期训练的方式。
军服、火枪、火药、刀剑、铜炮、帐篷……这一切都在朝着泗上那边看齐,几年前的大战已经证明了泗上军制的强大。
但是……这是用钱堆出来的。
泗上是发薪金加上强制服役,以专职军官代替军事贵族,不授予土地,而是发钱,因为有钱在泗上除了土地几乎什么都能买到。
楚王没那么多钱,现在还欠着泗上地区的商人一大笔高利贷,还没有还清。
但是楚王有土地,所以需要让封君滚到边境,让出靠近都城的土地,以掌握这支精锐的王师,这就是矛盾。
至于剩下的,棉布、火枪、刀剑这些,都需要钱去买,靠原本征收军赋根本不够,那些旧的工匠很多东西也做不了。
这就需要钱,钱谁来出?总不能从精锐王师手里抠,楚王还是明白其中厉害的。
学着墨家搞官营工商业,更是没谱的事,墨家的货物沿着长江四处售卖,楚国就算搞也根本搞不起来。
想要食盐专营,这又需要集权能力,就现在封君遍地、地广人稀的情况,根本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楚王想要从封君手里抠钱,然而封君都明白这钱是用来干什么……那是在编练军队,一旦数目再增加一些,下一步就是要收权了,他们更不可能愿意把自己的钱换成将来射向自己的铅弹。
可以说,楚王的这一次变革,当真是“天怒人怨”,贵族们极为不满,整个郢都都处在动荡边缘。
这时候却又忽然让贵族们一直交好的王子良夫出巡,不得不让许多贵族浮想联翩。
临武君之前也接到了其余封君的书信,诸多封君都在暗地勾连,若把名单列出来,都是些有实权、有封地的县公。
熊良夫也是接受过王权教育的人,哪里会不知道和贵族们合作就是与虎谋皮?然而水已经被搅浑了,原本没有野心的他,也逐渐生出了本不该有的野心。
而且在他看来,这一次出巡,只怕是父亲已经放弃了他,把他丢出来作为诱饵以让贵族们不再过分反对,因为但凡还有一丝可能,总不好就此翻脸。
如果贵族们支持他,在郢都就可以和他交往,贵族不是官员,而是有自己封地、士兵的贵族,很多事君主根本没办法管。
熊良夫当然知道这些贵族们在利用他,可他又何尝不想利用这些贵族给父亲施压?
如果自己的兄长真的不能生育,自己又得到贵族的支持,熊良夫觉得父亲也会不得不考虑身后之事。
如今宋国又有大乱,墨家的学说遍行天下,分封建制还能当楚王,可要是被墨家那群人煽动起来民众造反,那就可能要被杀,这种情况下贵族们若是再施加一些压力,熊良夫相信父亲也有可能另做选择。
如果父亲真的是利用他来让贵族们暂时不要再乱跳,那他也正好和贵族们表明自己的态度。
自己的兄长当初也做了选择,他们两个必须有一个选择和父亲站在一起,因为如果兄长当初不站在父亲那边,他自然就会站。
而陈蔡平定、苍梧洞庭得手、新军日盛,作为太子的兄长率先表明了态度,他再表明就没有任何用了。
今日临武君遮遮掩掩地讲猎狗的故事,熊良夫立刻接申公巫臣叛逃事,也正是在告诉临武君自己的态度:我若为王,必喂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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