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看了看赢邑城头高高飞起的热气球,他心想,自己能够看到,墨家那边也定能看到,却不知道这是何意?
这时候他西边的那个堡垒已经和第一波的东边数第二个齐军大阵接战,后续的第二波的几个齐军军阵也已经到了他的左右两侧,第二波的东边第一个军阵没有继续向前跟在前面攻击城墙的那些人往前走,而是就在他装死的地方之前几十步的地方朝着堡垒的方向转向冲击。
他也不懂军阵阵法,一切都是凭借自己的本能和自己的理解去猜测,心中不由有些惊慌。
他想,东边的第一波的第一个军阵的那些人,显然是去送死的,就那么点人,后面跟上的第二波士卒又转而去攻堡垒,那些人哪里能够攻得下赢邑的城墙?
可是这些人去送死,却让墨家城墙那边无法攻击堡垒侧面的齐军,而后面跟上的齐军若是四面围住,让第一波的人去送死牵制墨家的精力,后面的人可不就容易攻下两座堡垒?
若是两座堡垒被攻下,齐军就可以收拢战场,向前推进三百步再列阵。
且不说赢邑会不会被攻破,自己可不是要被人发现装死?到时候怕是要被用件穿过耳朵在军中游行,又可能还要被杀死。
正自担心,就看到侧面的那波齐军的军阵中落下了二十多枚炮弹,还有一些高高抛起的、落地后着火或是爆炸的东西,想是墨家用籍车抛出的。
侧面的那波齐军登时有不少人浑身着火,在地上打滚,这装死的齐卒暗暗地攥紧了拳头,猛拍了一下地面,称赞道:“好!”
他对墨家并无太多的好感,但关切到自己的性命,自然期待墨家获胜。
他看出来了,赢邑城上的那些炮并没有管赢邑城下的那些齐军,而是直接轰击了堡垒侧面的齐人军阵。
这墨家的堡垒修筑的很是奇特,不是方方正正的,使得侧面的齐军不但要面对堡垒上的防御,还要面对城墙上的攻击,堡垒并不阻碍城墙上的炮弹和籍车抛出的东西,城墙和堡垒的侧面也形成了一个凹角,使得侧面的齐军也被夹在两面的火炮和火枪之下。
看上去堡垒的侧面挺宽,但实际上能站稳脚跟准备攀爬的地方很小,这齐卒发现冲到堡垒前的齐军几十个人聚在一起,撑起梯子,只是搭在突出的角上。
而两个突出的角之间的空地很大,却没人去那里。
不是没人去,而是那里已经躺了一地的人,前面乱哄哄挤到两个突角之间的齐军被两侧的义师一番齐射之后就死了个七七八八,剩余的人哪怕不懂其中的道理,却也凭着本能只缩在几个尖角之前。
看上去数百人在那,可是能靠前的没几个。进了两尖角之间的夹角凹缝就要死,不进的话就只能在后面堆成一团挨铅弹,靠着尖角前面那几十个人搭梯子准备往上爬,还要时不时防备侧面从城墙上射来的炮弹。
没有行墙的直城墙,城上站一个人,下面就可以站一个。
可这种古怪的城墙……城下正面能站五十个人,可要是把那些弯弯曲曲的城墙拉直了,只怕城上能站二百,不算后面支援的火炮,那也是四个打一个的局面。
不可能在进攻的时候,就把进攻的阵列排的弯弯曲曲的切合堡垒的城墙:保持一致的方阵已经极难,更别说这些奇怪的阵法阵型,完全是痴人说梦。
在进攻之前,就分好那个司马、连队攻击哪个尖角、那个凹缝,那也是痴人说梦,若是齐军有这素质和组织能力,田氏早就踏平洛阳禅让为天子了。
以最大的努力维持着平齐的阵型靠近,乱哄哄的往前面冲,半数以上的人都死在了正面占据半数以上的凹缝的两面夹击之下。
剩下的半数不可能再保持原阵,缩成一团聚团攻击,本能地选择在尖角方向,宁可面对正面的麻绳炮和火药雷也不想死在凹缝里被叠成尸梯。
后面的人被凹缝里逃出来的人带着往边上聚,到头来能展开五十人的正面,第一线也就能站十几个人。
后面的人再多,不想送死也只是在那看着的,到头来从二百打五十变成了二百打二十。
靠近赢邑城墙那边的齐军都已经下意识地缩回了离城墙更远的地方,然而就算选择站在尖角之前也不安全。
两个尖角之间的夹缝角内,还有一块突出的行墙,在两个尖角的凹缝之内,可却又可以侧面攻击到尖角之前聚堆的齐军,哪怕是站在尖角前,实际上还是要承受正面和侧面的攻击,只不过比起那凹缝内少了一些。
况且那两个角尖的侧边,自己不能打自己尖角前面的齐军,可相邻的角尖的侧边的义师火枪手却能打相邻角尖的齐军。
从始至终,不管齐军怎么攻,墙上的人都在战斗,而墙下的只有前面的那一点人在战斗。
这齐卒看透了这一点,因为他在市井中认识一个屠狗的朋友。
这朋友每天要杀几十头狗,这些狗若是一扑而上,他朋友便是手中有利刃,却也定然无存。
可那些狗被他的朋友用捆绑、拴着之类的手段,每次只面对一头。
他朋友院中的三十条狗,看着很多,可在朋友的利刃之下,始终都是一头对一人。除非他朋友累了,否则没有杀不完的时候。
想通了这一点,他终于放心,心道:“始终都是二百个打二十个,公子午怎么可能赢?我无忧矣。这一波下来,少说死伤个三五千人,这么死个几次,最多明天就可以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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