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认得这是义师,所以才向我们投掷石块。民众并不愚昧,她们分得清善恶。”
“贵族们以为民众愚昧,想用这些话来欺骗民众,但终究徒劳。去吧,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徐弱仔细品着这句话,琢磨出了其中的味道,点点头离开。
临死的指挥所内,随军出征担任这一次公造冶部随军医者主官的芦花眼睛哭的红红的,用沙哑的声音算是建议、还有三分不容反驳的气度道:“大军不能在城中扎营,城中的活人也必须要到城外扎营。”
“死人生疫病,必要传染。水必须要煮沸后才能饮用,大军也必须要在距离城邑十里之外的地方扎营。”
“现在需要大量的石灰来掩埋这些尸体,清扫城邑,正值夏日,不能让疫病流行起来。”
“那些女子许多已经染病,必须要隔离医治。必须要运来大量的烈酒、石灰,而且城中许多尸体已经腐烂,不能清理,必须要一把火全部烧掉。”
“这是我们医者部的要求。至于如何劝说、如何安排、如何运送烈酒和石灰,你们要做好。”
公造冶依旧愤怒地坐在那里,孟胜接声道:“这件事你们来定,我们会执行好的。夏日疫病不可不防。”
“除此之外,城中还需要粮食、布匹,这都需要筹划计算,你们那边需要的石灰、烈酒、棉布拢出总数,一起上报,今晚上你们不要睡了,明天早晨之前必须要定好数目。”
芦花叹息一声,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自去安排。
孟胜走到公造冶身旁,忍不住说道:“适那边的信,你要看一下。不要愤而去追,一面被设伏。”
“适很坚定,他也是支持签发诛不义令的。此事不能急于一时……”
从下午,孟胜就注意到公造冶一直处在愤怒中,就像是当年做游侠儿时候听到不平之事的样子,这是孟胜所担忧的。
如果公造冶执意要派兵追击,孟胜便要发动召开前委会议,否决掉公造冶的意见,他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义务。
沉默的公造冶缓缓点头道:“我知道轻重。只是我有点后悔……”
孟胜道:“这终究怪不到你身上。当时田庆大军在此,我军主力俱在济水,我们在此野战攻城都未必胜的过田庆……”
他以为公造冶是因为来晚了的内疚,公造冶摇头道:“我不是在后悔这个。禽兽可杀,杀禽兽需要讲天赋人之权吗?我有点后悔在投票废除五刑、肉刑、车裂、绞刑、腰斩的泗上表示了支持,没有想到有一天要面对禽兽。”
“现在计算我们抓到了田庆、田午、以及那些逃亡的费人贵族,也不过是枪决了事……我恨难消。”
“四十年前,我杀了一恶人,取下了他的头。那日子墨子遇到我,看到我用人头乘酒,问过之后大赞道这是义举。”
“我剜下了那恶人的肉,头颅乘酒还带着血味,那却是我喝的最痛快的一次。楚人四十甲士抓我,我击伤四十甲士,将那恶人的头扔到地上砍的粉碎,大笑而去,那才畅快。”
“既不为人,何必要享天帝赋人之权?”
“若依着我,当把这几人抓住,绑缚在武城之中,让城中活人生啖其肉,方才快意!”
孟胜起身道:“公造,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我墨家规矩最大,虽不快意,但唯有规矩能利天下。”
“子墨子逝后,你剑术举世无双,可若要平天下不平之事,有许多多少个你?”
公造冶扬起头长长地吸了一口,苦笑道:“我知道,我明白,我懂。可我就是不快意。”
孟胜轻声道:“此事总会有个说法。适的来信你也看了。若是不能阵中俘获田庆田午,诛不义令一发,即便田庆田午逃亡东海小岛,我们也必然将其抓获。”
“临淄虽大,挥汗如雨,城墙数丈,可在我等眼中,却也不是攻不破!”
“如今第一要紧之事,便是芦花所说的大军移营、安抚妇女、运输石灰、烈酒、粮食、棉布等事。此事尚需你来主持,不可因怒而废义。”
“子墨子言:各行其责、各善其长。适也说,术业专攻。芦花久随适,又学于长桑君,疫病之事,必须要听她的。”
公造冶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我明日还是要领一师,直奔曲阜。走大路,广派斥候,不追田庆。”
孟胜点点头,表示明白,公造冶是准备带兵走另一条路直扑曲阜,逼鲁侯不要借粮给田庆大军,这件事彭城那边已经派人在路上,但是大军必要携此次南济水大胜之威、武城被屠之惨屯兵曲阜,让鲁侯表一个态。
孟胜最怕的就是公造冶心中的豪侠气胜过了这些年墨家看重的纪律,见公造冶这样说,他虽然同意这做法,但却依旧表示道:“此事可行。但这件事,要我领军。你应该留在这里。如果你不同意,我将召开会议强行通过此事的决议,我怕你的愤怒坏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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