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去谈最合适,便和众人定了一下基调。
说到底中山国的事,也只是墨家在泗上这边事情的外部延续,是对魏国十面埋伏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中山国虽然是白狄所建,但是身处在中原的文化优势和制度优势之下,早已经和中原文化融为一体。除了因为是白狄所建不在周天子体系之内不能封公侯伯子男只能称王称君之外,其余文字、习俗已经和中原近似。
总不能说河北省不是华夏,更不能说石家庄不属九州。
原本历史上,墨家和中山国也有过接触,而且留下了一个常用的成语典故——无言以对。
那应该是墨子去世、孟胜让墨家团灭于阳城之后,一名叫师的墨者因为赵国入秦中山国的缘故来到中山,与中山国的相邦司马憙发生过一场关于“非攻”的辩论。
总结起来就是司马憙质问墨者师难道中山君攻打燕国你这个做臣子的也要反对吗?墨者师反问司马憙如果赵国攻打中山你会支持吗?并认为以天下而论,司马憙不是反对天下诸国弱肉强食的规矩,只是反对中山国没有成为强食者,接受这种规矩就要承担这种规矩的一切,不能只想得到好的却觉得自己可以避免坏的,于是司马憙无言以对。
时也、势也。如今的墨家已经不只能依靠学识和人打打嘴炮,作为墨者去和一些人交涉往往已经不需要讲太多的道理,如楚国这一次请求墨家出兵就主动用了墨家的“道义”来证明王子定的不义。
这一次与乐池交涉,已经不需要讲太多的道理,想来墨家为何要帮忙的道理中山国那边一定已经先行想好了理由。
当适步入乐池等待的房间时,年轻的乐池面带着一丝紧张、还有几分面见倾慕偶像的兴奋,主动起身相迎。
在靠近到距离适还有三五步距离的时候,乐池按照墨家的一些习惯和礼仪主动伸出了右手,等待适和他握手。
握手礼早已有之,而且是一种极为亲近的礼节,如蔺相如的恩主缪贤与燕王私会的时候,就是燕王主动和缪贤握手小声告诉缪贤想和他交个朋友。
不过墨家将这种礼仪发扬光大,因为墨家不守礼,自然需要自己的一套礼仪来对抗原本形形色色深入到骨子里的礼法。
适微笑着伸出了手,和乐池握了握,指着一处闲置的木凳道:“请坐。”
乐池却站着直到适坐下后,这才坐在了椅子上。
他出生不久,父亲就被中山君烹杀,那时候适刚刚成为墨者。
转眼二十年过去,适的名气日高,乐池看过许多墨家的文章,对里面不少的内容颇为赞同。尤其是关于人性的解放、忠诚的概念、勇气和智慧的定义这些墨家的新说法,乐池觉得很喜欢。
抛却出身,适至今为止的一生也足够精彩,况于这还是一个遗留着看出身血统的时代,适这个鞋匠之子走到今天,足够让乐池充满仰慕。
从中山国来此,乐池既负有君命,也有自己想要施展抱负的想法,更有一些年轻人对于新思想的狂热。
有时候即便出身贵族,也会对一些新奇的想法产生许多梦幻般的幻想,至于再大一些会不会这样,那是难说的。
既要谈正事,适也就没有好奇地去问一些不该问的问题,比如乐池为何还会效忠烹杀了他父亲的中山君,比如乐羊在这一次中山国复国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他大致能够猜测出来。
双方先是说了一些废话,诸如魏公子挚不义不仁、中山之民多受其苦、墨家非攻实乃大义之类的话语。
这当然是废话。
大夫有家,庶民无国。
中山贵族对中山民众的盘剥,未必就比魏国公子挚的盘剥要更香。
想要复国的,也不是中山国的民众,而只是那些因为灭国而导致失去权势、利益的中山遗老,他们才是想要复国的主要力量,也是可以支撑复国的基础。
乐池所言的这些废话,涉及到墨家的道义基础,有些话适只能一言不发以表示反对。
乐池这是真正见到了倾慕之人,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心里依旧怦怦乱跳,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叫适指责或是愤怒。
当他说到这些废话的关键处时,看到适沉默不语,心头竟然有些倾慕之人可能会厌恶自己的紧张,小声道:“难道我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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