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说:夫马,必定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冬则温厩,夏则凉庑。刻剔毛鬣,谨落四下。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驰逐,闲其进止。
又说:凡马不伤于末,必伤于始;不伤于饥,必伤于饱。日暮道远,必数上下。宁劳于人,慎无劳马。常令有余,备敌覆我。
战车在平原决战确实无可匹敌,但是一些地方不利于战车,就只能靠步卒作战。而且车战一般也就直面冲击,很多时候吴起想要从两翼包抄的时候,都深感步卒行动缓慢,战车又无法完成这样的任务。
如今马镫出现,人马合一,似乎倒是可以训练一支用以冲击追杀或是威胁侧翼的骑兵,替代一部分车兵。
他甚至想到,若是自己有炮,以炮轰击敌阵,趁着敌阵散乱的时机,以马镫骑手冲击散乱的敌阵,恐怕敌人顷刻就散。
既这样,马镫与炮,都应无论如何弄到手一部分,而且应该告知魏侯这些东西的重要性,就以西河卒尝试。
墨家既然认为只要不能轰开城墙的火炮都可售卖,吴起想这东西倒也可以用于野战。即便昂贵,也要买上一些,以作尝试。
任何一种战法都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他需要亲眼看到,编练成军之后,再定夺战术,但这之前首先要有。
牛阑邑一战,已经表明这种城防和火器的作用,作为天下知兵第一人,他自然重视。
虽说他也明白,牛阑邑之战获胜,并非全部都是军事胜利,但看过那小册子之后,也确信想要攻下这样的城邑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从孙武子到吴起再到即将出世的孙膑,对于名将的要求便是进攻的时候没有机会也能创造出机会、防守的时候即便告诉天下人自己怎么守进攻方也难以攻破。
墨家在防守上,有这样的自信,于是刊行天下,明确告诉守城怎么守,可即便知道,也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正是可怕之处。
小册子上并无大略,只有战术,和简单到家的算术,而这些东西,却正应该是不传之秘才对。
思虑中,吴起解开自己的腰带,按照小册子上的模样,围成了牛阑邑的星芒城墙模样,按照上面的介绍重演了一番攻城守城之战。
苦思片刻,以手轻点案几,片刻又摇摇头,显然在思考什么。
亲信不敢言语,生怕打扰。
不知多久,吴起点点头,摇头道:“公子击攻城有误。这种城防,就该猛攻星芒一角,一角破其余均破,就不该展开兵力三面围攻。”
亲信急忙问道:“这是缘何?”
吴起又让亲信解下腰带,对折之后正好围住了城墙的三面。
他又将自己做城墙的腰带展开,取其三面长度伸直,竟然比亲信对折后可以围墙的长度多出两倍有余。
吴起笑道:“册上所说的正面展开四字,我思虑许久,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公子击三面而围,也就是牛阑邑兵卒不多。他若是围攻沛县之类的墨家巢穴,哈哈,三面围击,莫说十余日,只怕三日他就要撤走!”
说罢,又将腰带围好,手指在凹面夹角的城墙附近一点,说道:“攻城门,左中右三面均可攒射,焉能攻下?”
“只不过册上说,牛阑邑只是数月堆砌而成,真要是按照上面说的建成多芒多角的样式,我也难以攻破。”
“为将者应临机决断,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不应遵循旧法……”
剩余的话,他没明说,实际上亲信也听懂了。
吴起在说公子击为将的水平和自己差太远,名声传遍,不过是借助国势而已,要让公子击这样的水平去当年他守御的鲁国和齐国交战,恐怕早就败亡了。
自己若是带兵,纵然也难攻取,但也不会伤亡那么大,更不会遵循旧法猛攻城门。
说罢,又问亲信道:“那册上说,这需要几何九数之学。九数我通晓,几何之学,又是什么?”
亲信在市井间打探过不少消息,笑道:“墨翟木匠出身,多用规矩方圆。几何,似乎便是规矩方圆勾股长短……”
看了看案几上的腰带,亲信又道:“如你刚才以腰带长短相较,那就是几何吧?多长、多短?墨家人似乎不需要比,只以九数算即可。尤其那个名适的,据说最通此技。”
吴起嗯了一声,缓缓道:“这样的学问,守城攻城均有大用。倒是应该告知君上,多派遣人前往沛县求学。”
又考虑到马镫火炮等器械,吴起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叫亲信准备纸笔,要写一封信建议魏侯。
正要书写,魏侯的使者到来,迎接之后,便将魏侯的意思传达下来,又多说一些奖励安慰之语。
吴起琢磨了一下,明白了魏斯的用意,暗赞这倒是战胜于朝廷的妙计,加上自己刚刚打了秦人一次,秦君又薨,就算内部不乱五年之内也休想再染指西河。
他想,应该是魏侯准备用他为将,攻楚。一则魏侯已老,如今韩赵两家同时受封的两位都已亡故,也不免担忧后事,不太可能再让公子击出征了;其次便是……恐怕攻楚这件事,也非得他吴起才能做到威震天下,借助王子定的继承权,一举让楚国衰落十几年。
若能做成,也算是报答了魏侯的知遇恩情。只是,楚人现在又在做什么呢?他们会放弃韩赵君亡、郑人背盟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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