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无需立木立信,墨者又有自己的学堂培养人才,墨者本身内部大量的士也足以填充小小沛县的权力体系,因而适便简单的讲了讲道理。
沛县可能有贤才,但是适估计此时的贤才也就那么回事,不学习的话,能不能适应新时代的管理都是个问题。墨者又不缺那种主持大局观的人,需要的只是些技术官吏。
以利天下的名义,听起来有些可怕,但只要掌握住“利天下”的解释权,就没有问题。
解释权,不能只靠嘴,还得靠暴力。
适现在可以直接用利天下这个听起来骇人的理由,因为沛县六乡民心已服、墨者与义师正在沛邑内、火药粮食在手、铜兵戈矛堆积。
周天子当年能立规矩,那是因为周天子手中有两个军团十四个师,有京畿千里平原,有晋、鲁等一票亲戚,有马匹贡赋将乘车补足为战车保持对亲戚们的每个男爵领四倍战车的军事优势;齐桓公当年能立规矩,那是因为手里捏着五个男爵领外加六个工商业城市;墨子当年能和楚王、齐侯讲道理,那是因为禽滑厘带着三百善于守城的墨者在身后。
这个道理不需要适讲清楚,墨子心里很明白,当初公输班说有办法破墨子的计策无非就是说可以杀掉墨子,但墨子很明确地表示杀了我也没用,因为我背后还有一个武装集团。
这其中的道理,墨家早在三十六七年前就已经知道,根本不需要适再和墨者内部讲讲这里面的道理。
很快,墨者定下的规矩,就被适在沛邑内宣读,此时还不是丈量田亩的时候,因而需要分散敌人各个击破,所以先只是用新的“尚贤选贤”的办法对付掾吏。
农正、府吏、市官、工官之类的职位,不再由王公贵族或是可能出现的沛宰随意任命,而是需要在公开的条件下选拔出优秀者,制定统一的标准。
医官之类的墨者并不擅长的地方,则是广招天下贤才,可以提供治疗疾病药方的会有黄金奖励;愿意前来做沛县医官的,可以给予俸禄;愿意加入墨者为利天下而努力的,可以领取墨者内部的薪资补贴。
俸禄和墨者内部的薪资,并不是一回事。
那些愿意加入墨者的医官,领取的是墨者的薪资,是墨者用各种技术和手工业产品换来的钱,和沛县没有任何的关系。
如果那些医官被安排为沛县的医官,那俸禄就需要从沛县的赋税中出。这其中可能有交叉,因为可能那个人既是墨者,又是被安排到沛县做医官。
墨者内部可能最缺的,就是这种医术人才,譬如此时的隐士、扁鹊的夫子长桑君。
至于别的,墨者实在是不需要。
冶铁事,是墨者自己开办的,别人并不会,块炼铁和炉铸铁根本不是一条分支,就算把韩地最好的冶铁匠人找来,也和那些从头做起的差不多。
乡校教师,旧时代的那些贤才也根本用不到。墨者有自己的文字、数字、语法、教材、世界观……那些旧时代的贤才完全无法融入到体系当中。
税吏,墨者有自己的数学体系、几何学体系,不管是丈量还是计算田亩,完全不用旧时代那种井田制度下数步数的方式。
所以墨家对于沛邑原本的那些旧官吏、所谓贤才,丝毫不在意。
这不是天下,而只是一个小小的沛邑,墨者内部的士已经足够管辖,甚至严重超额。
一切考核,如果三日后没有阴雨的话,就在沛邑中心举行。
所有人都可以前来观看,当天就可以定出结果。
至于考核的公平性,暂时无法监督,就用墨家的信誉作为保障,这一点没有人会怀疑。
那些原本作为吏的,如果不能够合格,那么就要被罢免……以利天下的名义,而不是以宋公给予的权责的名义。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赋税制度改革和私亩税改革,墨者其实需要很多的人才。
从外地大城巨邑源源不断赶来的、仰慕墨者、或是想要成为墨者的人已经不少,就算要去应对楚人围宋需要分出大量人手,沛县的官吏一样不会缺人。
态度已经很明确,时间又短,墨者的武力在沛邑内集结,那些不满的人即便想要反对,也不能明着反对。
适讲完这些事情后,消息很快就通过种种渠道传遍了整个沛邑城墙之内。
沛邑原本的掾吏、本地的贤人们聚在一起,探讨起怎么让墨者吃瘪,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在他们的脖颈后面,墨者已经举起了长刀,而且是名正言顺地长刀。
如果墨者只是强行用武力,他们或许不会想办法。
但墨者给众人留下的印象,似乎是很守规矩,说到做到……
在本地那些人看来,越是这样,似乎越好欺负。
相反那些不讲道理直接以武力压服的人,这些人并不会在武力最盛的时候想到反抗。
既然明面上还讲道理,那自然有讲道理的对抗方法。
有人问道:“你们说,墨者所谓的选贤,到底是怎么选呢?我听今日适的话,似乎是说……将为吏需要的才能,都书写在草帛上,能答上的人就是贤才?”
几人点头道:“应是这样的。适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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