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巷的姑娘们一直走到离落星台很远的地方才放慢脚步。
施雨彤领头走在最前方,施雨青则落在最后。
一个向来与她玩得好的姑娘见她神色落寞,便犹豫着挨到她身边低声道:“七姐,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也不要记恨六姐,她也是迫不得已。”
青竹巷嫡支嫡出的小姐都随父亲在任上,施雨彤的父亲虽然只是二房的庶子,但她好歹是嫡支的小姐,自小养在二夫人身边,母亲又管着青竹巷的中馈,因此族中的姑娘们一直以她马首是瞻。
听了这话,施雨青只当是这姑娘在为施雨彤说话,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姑娘见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想了想,把她拉到路边的树林里,直言不讳道:“七姐,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之所以不帮你说话,是因为施乔她马上要和定国公府的大少爷定亲了。”
施雨青猛地抬头看她,眼睛瞪得大大的。
姑娘点点头:“是真的,我们过来找你之前,看到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和施竹他们在湖里划船,沈小姐上岸喝茶的时候,我们亲耳听见她在水榭里跟丫鬟谈论大哥和施乔的婚事,你若是不信,尽管去问别的姐妹。”
她敢这么说,自然是千真万确听见了。
施雨青满脸难以置信,无声地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不可能啊,沈大少爷……他怎么可能娶施乔这样的人?”
施乔的父亲不过是润州乡下的一间小书院的院长而已,定国公府是何等门第,长子嫡孙怎么可能娶这种出身的姑娘?
“我们刚开始也不敢相信,可是六姐说,她曾经听二夫人提到过,施乔的母亲澜大太太与定国公世子夫人是手帕交,定国公世子还在南京任职的时候,两家就非常亲厚,这些年来,她们每回来京城,世子夫妇都会亲自设宴款待,所以这门亲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施雨青仍摇着头:“不可能……”
“七姐,你……你想开一点吧。”姑娘念及平日的情分,苦口婆心地劝道,“一旦施乔嫁入定国公府,她就不再是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了,更别说她还有个施竹这样出类拔萃的胞弟……现在连六姐都得忍着性子让她三分,何况你我。我知道你为四哥伤心,可是人已经没了,你跟她结梁子,除了让长辈觉得你不懂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等孝期一过,你若是想嫁个好人家,还得仰仗二夫人做主,你得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施雨青安安静静地听着,神色木然。
姑娘见该说的话都说了,便道:“六姐她们都走远了,咱们快点跟上去吧。”
“不……我想一个人走走。”施雨青低声道。
姑娘知道她心里正乱着,也不勉强:“那行,我把我的马车留给你,天色不早了,你别逗留太久。”
灵雁没了以后,施雨青身边的丫鬟位置一直空缺着,今日她是跟在施雨彤身边出来的,没有带服侍的人。
施雨青胡乱点头,草草说了声多谢。
俩人在林子里分手,施雨青漫无目的游荡在园中,耳边一直回响着刚才听到的话。
施乔要嫁进定国公府了。
沈家大少爷沈星朝,她是知道的,他擢升腾骧营副统领时,二夫人曾在闲聊时说起过。
腾骧营是天子近卫,品级比普通武将要高一级,副统领乃是从三品的武官。
沈大少爷年纪轻轻就能爬到这个位置,除了他祖父在皇上面前的体面,他自己的能力想必也十分出众……
施乔,施乔……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她轮上呢?
施雨青脑子里重复着这个念头,嫉妒之余,一股近乎绝望的无力感慢慢爬上心头。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翠烟湖边。
水天相接之上红日高挂,金光铺洒,碧波荡漾。
她扶着湖边的柳树,看湖面上穿梭自如的小船,其中有个娇俏中略带英气的红衣姑娘大笑着呼朋唤友,身前还坐着个相貌俊丽的少年,不正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沈星月和施竹?
她看见沈星月挥舞着船桨高声喊着:“小四,撞他们的船!”
然后施竹不悦地斥道:“你就不能坐老实点儿?别等会儿没撞到别人,先把自己的船弄翻了!”
沈星月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
……
看来施乔他们家和定国公府果然很亲厚。
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施雨青柳眉轻蹙,手指不由抠住树********,少爷过来了,你们上来喝口茶歇会儿吧!”
不远处栈桥上的水榭中传出一声呼喊,施雨青扭头看去,一个丫鬟正从窗口探身朝沈星月他们挥手。
“哥!”沈星月坐在船上兴奋地朝水榭里大喊。
透过大开的窗,施雨青看到一个穿象牙色衣袍的男子笑着朝沈星月抬了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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